孔子曰:「不得其人而言,謂之失言。」若不知對方根底,便與之無所不談,只會顯得你冒昧,缺少修養。因為你說話的內容,不管是自己的,還是對方的,又或是旁人的,對方是否樂意聽呢?有一種人天生不愛是非,說話前不妨一窺對方神色;有一種人偏愛八卦,但麻煩也始於八卦。
《後漢書》進一步說:「交淺而言深者,愚也。」若遇小人,難免因此記恨。費仲求卦於周文王,實告將來要餓死,這是詛咒之言,費仲心中不快,誘文王再占國運,以便捕風捉影,賢文王也有「愚」的時候呀,又實說商朝傳不過紂王。
說旁人風險更大,費仲一告密,商紂王更斷章取義,囚禁了文王八年。君子難鬥小人,還是俗話說得好:「敬君子方顯有德,怕小人不算無能。」
我更進一步:「交深言亦深者,亦愚也。」即使至交,感情篤密,交談也得慎重,若無分寸大小,句句刺耳,交情自然消退;若是中傷他人之言,他是否會思考:你也會在背後這樣說我嗎?「遠小人」,古訓也。一兩句話毀十年交情,並非危言。當記:「靜坐常思己過,閒談莫論人非。」
說了十分,效果是零,甚至負,月滿則虧也,何不留白?逢人少說三分話吧,不必說、不該說的都省。這個「話」字,不僅指言語的「量」,還有當中的「意」吧!見識過林黛玉的談吐風格吧?寄居賈府,步步留心,話自然也少;然,不鳴則已,一鳴驚人,露骨得刻薄而不饒人。該藏的還是得藏著,關鍵部分尤得藏好,否則於己不利,於人不敬。
不過,每說一句話都戰戰兢兢,也是很痛苦的事。古語云:「逢人只說三分話,不可全拋一片心。」;且慢,朱熹緊接上:「只此便是不忠。」此言雖過,但防意如城,對方難免會沒有信任感,這便會走向另一個極端。
話說三分,悶也!對方要沒被點透,白費唇舌;也許透了,那也一定瞧出你這人愛拐彎抹角,得時刻提防著,好人緣便消弭了。說多說少說深說淺,都應有度。
說三分太少,說滿是大忌,少說三分正妙,稍加變通,是二分四分五分。關鍵的「三分」說出來了,不妨再添幾分無關緊要的談資來包裝,或飯桌笑料,或家長里短,或稗官野史……說得興味淋漓,有助於理解,有助於調和氛圍,對方也才會中意。
「逢人只說三分話」,見什麼人說什麼話,是心理上的被動防備;「逢人說十分話」,想說什麼就說什麼,是無所顧忌的零防備;「逢人少說三分話」,以人為主,以己為客,是對人的主動預留。哪一種說話方式高明,自由心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