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花集‧紅樓夢】 「顰顰」二字,極妙!--林黛玉的表字與《紅樓夢》的悲劇

朱嘉雯 |2013.06.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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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古典小說家曾在人物的綽號、暱稱和表字上,下足了功夫!《水滸傳》裡眾多英雄便以各種稱號,反映其頭角崢嶸的性格與形象。黑旋風、霹靂火、智多星、及時雨……將主角對峙黑暗勢力的強悍性格表露無遺。

《紅樓夢》裡的男主人公賈寶玉具有浪漫的性情和叛逆的思想,他很天真,愛幻想,時而流露出虛無主義,同時又在感情的道路上搖擺不定。他的存在使得賈府內外頗不安寧,王夫人因此形容這寶貝兒子是家裡的「混世魔王」!

相較之下,女主人公林黛玉猶如風中弱柳,然而也自有其內在的韌性。她蹙著眉頭,凝視自我內在的深情,時而冷笑,時而痛哭。無論何時,只要她一出現,注意力便很難不集中在她的身上。

林黛玉在弱不禁風的外表下,蘊含著抗拒時代的堅韌意志。淚水浸潤著她的生命,她的現身亦不得不使人揪心!賈寶玉作為她的知音,初次見面便敏銳地捕捉到林黛玉予人難以忘懷的印象──顰顰。她敏感多疑、傲岸不群、詩人的貴氣……直到故事的盡頭,傻大姐無意間洩漏出寶玉將娶寶釵的祕密,她的生命霎時瀕臨痛苦的懸崖,無力迴轉。

「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乾。」續作者將這兩句詩演化為林黛玉最終的文字:「走了半天,還沒到沁芳橋畔。原來腳下軟了,走得慢,且又痴痴迷迷,信著腳兒從那邊繞過來,更添了兩箭地的路。」等到紫鵑取了絹子來,卻見黛玉臉色雪白,身子搖搖晃晃,兩眼發直!當下心中驚疑不定,只得趕過來,輕輕地問道:「姑娘是要往哪裡去?」只聽林黛玉模模糊糊地隨口應道:「我問問寶玉去。」她決定見寶玉最後一面,然而及至兩人相見,竟也僅是瞅著對方傻笑!

「子之遭兮不自由,予之遇兮多煩憂。」黛玉當日撫琴時,已詠嘆其愛情所面臨的困境。「顰顰」二字直是難得一見的曲筆!不僅描繪出林黛玉蹙眉深愁的情態,更刻畫了寶、黛戀情悽楚不測的處境,和難以尋覓的未來,同時無形中也烘托出眾多讀者揪心凝望女主人公獨自走向悲劇人生的慘澹情懷。

林黛玉的表字,集中反映出整部大書的哀傷基調。古典小說裡的人物暱稱,至此可以說是我們進入其堂奧的一把金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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