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學校畢業工作以後,許久沒有運動,昨晚終於偷了閒去跑步。
穿過夜間校園的幢幢建築,終於來到操場。幾隻野狗──其實也不能算是「野」狗吧,他們只是被這個學校以更大的空間、更多的人共同豢養在此──或坐或臥,大多時候彼此保持著適當合宜的距離,遙遙相望,彷彿共同維繫著某個神祕幾何圖形的星座,偶爾這隻起身做勢要追逐慢跑的人,偶爾是那隻,但其實都不太認真,腳步那麼疲軟,眼神是渙散的。追逐之後復又趴臥下來,彼此仍早有默契一般,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偌大的操場上,更多空間是不僅僅屬於狗群的。雖然已經夜深,但跑道上仍有許多跑者。包括我。或許是太久沒跑了,我一圈圈不間斷的跑著操場,很快就感覺到疲累,但不太服氣,偶爾加速測試,偶爾放慢調息,一次次穿過彼此遠遠對峙的狗群。星座一樣彼此標誌著相對位置的野狗群。穿越其間時我多少仍有顧忌,行進速度和呼吸的節奏都受了影響,但始終沒有什麼窮凶惡極的當真試圖追逐我,唯一影響我呼吸的是自己混亂的思緒,唯一令我感到害怕的是自己漆黑的身影。我既是選手也是評判,我只是自己的跑者,每一個奮起或怠惰的時刻,都是有人知道的。真是太久沒跑了,體力大退,跑到後來實在有些喘,力不從心,沒有餘裕像從前那樣邊跑著邊胡思亂想,就只是努力地跑,計算圈數、時間、腳步節奏,從而估計速度。努力地跑,雖然好像不關乎快樂或不快樂,或許關乎健康,但那並不重要。努力跑就是了。腦袋一片空白,但我試著告訴自己,跑就是了。
跑著跑著,在經過某個彎道的時候,突然間,不遠處的跳遠沙坑區一陣騷動,兩隻大狗不知為何,相向人立著大聲吠叫,打起來了。好像是真有什麼深仇大恨那樣撕打著,野性而憤怒的犬吠,沙塵飛揚,氣勢驚人。
我一怔,不自覺停下腳步。晚風慢了下來,許多跑者超越我。然後,彷彿就想起什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