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蒐真集】 苦難中的超越

依空 |2013.03.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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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教傳入中國,從東晉至唐代,展開近六百多年的佛經翻譯工作,歷代譯經人才輩出,其中鳩摩羅什、真諦、玄奘、不空,被稱為中國佛教史上四大翻譯大師。

東晉道安大師曾說:「不依國主,則法事難舉。」在政治主宰一切的古代,佛教的弘揚需要皇權做為外護。

鳩摩羅什有後秦姚興的護持,在長安建有逍遙園做為譯經場所,譯場參與翻譯者達二千多人,都是一時俊彥,道生、僧肇、道融、僧叡號稱「關中四傑」,更是他的得力助手。

玄奘大師於貞觀十九年返回大唐長安之後,便受到唐太宗、高宗父子的擁護,設置弘福寺、慈恩寺、玉華宮等處做為專門的譯經院,任命宰相房玄齡負責監護,並由朝廷撥給費用,挑選傑出的僧才擔當證義、綴文、筆受、書手等工作,弟子有三千、賢達者有七十餘人,譯經隊伍龐大,盛況空前。

不空三藏則受到唐玄宗、肅宗、代宗等朝皇帝的支持,先後在鴻臚寺、大興善寺等處譯出密教經典。

相對於前面三位譯經大師,真諦的遭遇顯得坎坷乖舛,困難重重。

真諦為西印度優禪尼國人,生於笈多王朝末年、厭達人侵入印度的亂世。南朝梁武帝虔奉佛教,聲名遠播於南海諸國,和扶南國(今柬埔寨)時有交流往來。大同年間,張汜奉武帝詔命,送扶南使者歸國時,順便迎請佛教高僧大德、攜帶大乘經論到梁朝來。扶南國於是推薦正在該國弘法的真諦三藏前去中土。

梁中大同元年(五四六)八月十五日,真諦循著海路欣然抵達南海郡(廣州)。翻越大庾嶺,經過贛江、豫章、九江,於太清二年(五四八)八月,輾轉二年才到達梁朝國都建康,武帝在寶雲殿迎接供養,敕令真諦開譯佛經。不到二個月,侯景作亂,次年建康淪陷,武帝受困台城,饑餓而死。真諦避難至富春,得到縣令陸元哲的幫助,召集寶瓊等二十位沙門,譯出《十七地論》。

侯景之亂平定後,京師仍然戰禍頻仍,真諦歷經豫章(江西南昌)、新吳(江西奉新)、始興(廣東曲江)等地,飄泊不定,雖然一度得到蕭勃的支持,旋又遭遇梁陳改朝換代的戰爭,飽嘗顛沛流離的滋味。

真諦懷著滿腔熱忱來到中國,卻遭逢南朝血風腥雨的亂世,沒有強大的國家外護力量,皈依的弟子也寥寥可數。雖然在富春有寶瓊;建康有願禪師、慧寶;豫章有慧顯、警韶;始興有智愷等人跟隨,但是沒有固定翻譯場所,輾轉遷徙,缺乏穩定性,加以所弘傳的唯識古學不為中國佛教弟子所喜愛,他在廣州譯經成就斐然,卻受到北方京師的僧團排擠,只能局促嶺南一隅,無法將唯識教義傳布全國。

由於宿願難酬,知音難覓,意興蕭索至極,真諦甚至生起自捐身命的念頭,幸為弟子們所勸阻。他三次啟程打算歸返印度:第一次在永定三年(五五九),時年六十一歲;第二次在天嘉二年(五六一),時年六十三歲;第三次在元嘉三年,時年六十四歲。三次都沒有成功,被緇信二眾弟子們再三懇求留在中國,尤其第三次,因為「業風賦命」,船隻遇到大風飄還廣州,於是和弟子慧愷等人翻譯《廣義法門經》及唯識論等經典。

近代佛教史學家呂澂說,真諦是印度來華的翻譯家之中,遭遇最坎坷不幸的大師。他於公元五四六年到達廣東,五六九年圓寂,二十三年之間遭逢南朝戰亂,如蓬草般飄泊流徙,居無定所,一面逃難,卻譯經不輟,共翻譯了六十四部、二百七十八卷的經典。

譯出的重要經典,如《金光明經》、《彌勒下生經》、《仁王般若經》、《金剛經》、《解節經》(《解深密經》的部分)、《大乘起信論》、《攝大乘論》、《俱舍論》、《十七地論》、《婆藪槃豆傳》(世親傳),以及大量的唯識經典,如世親的《佛性論》、無著的《中邊分別論》。其中《俱舍論》的研究,在六朝曾形成俱舍宗;《攝大乘論》的傳播則成立攝論宗,真諦被奉為始姐;而《大乘起信論》則為佛教中國化發揮了推波助瀾的作用。

真諦帶來中土的多羅樹葉經典共有二百四十多夾,如果給予安定的翻譯環境全部譯出的話,將有二萬餘卷之多。和鳩摩羅什、玄奘、不空相比,他在如此險惡動盪的世代,生命朝不保夕的困厄中,超越了個人苦難境遇,心繫佛教慧命的弘揚,以菩薩大勇猛的忍辱精神,為中國佛教史樹立了一代譯師的偉大典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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