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記得高校歲月時喜歡閱讀張曉風。曾經,在《從你美麗的流域》一書裡,閱讀過這樣的字句:「你我間的心情,哪能這麼容易說得清道得明。」而這難以言述難以具體指稱的對象,正是「敦煌」。
能讓曉風文筆凝滯文思踟躕,必然是歸屬於天工的巧致。而伊人於此篇幅著墨甚寡,想來,真正的美麗是種圓滿自足,不留跡於語言文字。甚而,我可以想見,人物相映的瞬時,約莫有些情懷已超逸現世。
而有時我們會因著某些機緣,讓久經塵俗而略顯慌亂的心,得以短暫歇息。因此「敦煌」與其說是歷史文化名詞;不如說於彼處正蓄養著潤澤曖曖的昔時光陰。而「敦煌」正是某段記憶的停格,因著蔽天風沙,才得以存留至今。因著人事紛擾,千古寂寂不復平波闃靜。
不禁想,關於「敦煌」,自己的理解又在哪裡?是「曲子詞」的唐末新興;還是虔誠宗教信念的持敬;是怎樣的熱忱期待,匠人們得以創作出姿態動靜萬千、神情停駐瞬息的幽微細膩。諸般片段如石火電光,叩問著「敦煌」,那遠在彼方,不管人間何世,依舊是一派安寧閒適!
又想起,三、四年前台中科博館曾舉辦過的「敦煌特展」。順著時間回溯,一軸長幅逶迤的斑駁壁畫現示在觀眾眼前,因展出現場地形所限,其鋪陳之設計,宛若中國建築特有的影壁、迴廊,在賞鑑者細大不蠲步步專注的凝視目光下,畫中的人物,演繹出善男信女們對來生的期盼與今世的企求,願心千古如一,無非是世局綏靖人間和睦。多年後,亦是承張弓吾師啟蒙,才恍然明白,彼時圖紋所鏤鑴的,是一篇篇有情佛心的願力示現,名喚為「經變圖」。 而雖人心不可測、人事不可量,但佛心慈悲歷久彌常。
然而,真正沉穩我意的,卻是臥佛支頤凝視的溫柔俯望。張弓吾師曾於課堂提及:「第一次足履敦煌,正值風華盛茂,有著初生之犢大無畏的意氣飛揚;及至再次步跡斯土,卻已然鬢髮生霜。」老師說:「兩次的敦煌之行,此身雖在然心境早已不同以往,惟一讓他熟悉的,依舊是大佛慈憫甚深的目光。」
聽著老師雲淡風輕的追憶,聆聽的我,不禁目眶微熱,恍惚動容……
想著數十載的光陰彈指即過,而物欲追求亦短暫難久,究竟,何處方為清淨的安放?讓飽嘗冷暖疲乏倦怠的心得以歇息!想來,不二法門惟有多思量「物象背後的深情」,柔軟自身之貪嗔癡慢。
而如今世事已慣,此心到處皆然。是諸緣際會才得以研讀「敦煌學」。我珍惜每一次驚嘆世界美好的機會。只因每一回我都受益無窮,我的認真,總是讓我不斷的成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