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梁評貴
一早醒來,就看見一個有雨的陰冷天氣。衣服永遠好難乾,溼氣瀰漫在室內、室外,無所逃於天地之間。時間到了下午,看了幾十頁的《文學論》,卻對裡面所談的細節無法瞭若指掌,頓生一種布滿裂紋的巨大哀傷。「這該怎麼跟人家說呢?」這是閱讀過程中不斷出現的念頭。在這種天氣裡,每個念頭都只淺淺的出現了一下,例如對於外婆無法恢復正常,意識好像進入某種神祕的宇宙領域裡,導致她對於現實世界、夢這兩者總無法分清楚,但還是認得人的。又或者對於學術光陰的浪擲、逐漸老去的父母、一一消失的,那些高中的哥們。每每想起這些因時光產生的必然衰敗,心裡的光線都漸漸昏黃,好像老舊戲劇中,那些因畫質不好而產生的粗線毛邊,進而產生,「啊!我怎麼也會出現在這裡?」的巨大哀傷。
天氣更冷了,陰鬱的時候陽光退得更快,翻動書頁的手指也逐漸冰冷了起來,只剩桌前一盞燈,寒氣不斷從窗口透入,總是有使人想喝喝熱茶,或是索性去沖個熱水澡的念頭。書堆在案頭成山成塔,與我的學問不成正比,偶爾喟嘆,偶爾積極,如此反覆循環,幾乎到了無可救藥的地步。那其實來自一種對時間的焦慮。這樣的天氣讓人無所適從,陰暗溼冷,不知何時,才能安然的回到陽光的屬地,每一次都是輕輕經過這些有雨的天氣裡,鞋子弄溼了,長褲也是,整個溼淋淋的看起來讓人覺得不修邊幅。晚間,輕輕飄雨的雙連坡上,又降下了更強的風,更大的雨。我趕緊上到頂樓,收起掛在用簡陋鐵皮搭建而成的晒衣場,風勢把雨掃落在衣角上,深淺不一,好像這整個城市的陰暗,都被剪下來,貼在上面了。
更多的時候,只是在書寫裡、閱讀裡找出溫熱發亮的煤炭取暖。「其實並不這麼冷的」我這麼告訴自己,「再冷都遇過。」每周三,在天天下雨的水裡來回。在往台北巨大鋼鐵腔腸構成的公車裡,朦朧的讀一些文字。天色暗得快,光線早已不足,窗外映入的燈火被水氣模糊,彷彿有霧。汽車在堵塞的國道上走走停停,無端震顫,大大小小的水珠自窗上散下,一時之間,整面窗也布滿水的模糊裂紋,一如心情。我拿起已經不用的車票,充當抹布,勉力擦去一部分,即是這只是,很小,很小的一部分,也決心使它完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