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前往學校的路上,都會經過一個垃圾處理場。幾個月前,垃圾場外面有六、七隻流浪狗。這些狗以各種姿態和眼神看待來往的車輛與行人。有些眼神呆滯,有些毛髮即將隨著季節剝落殆盡,有一隻走起路來跛著腳,有一隻幾乎看不到肚皮,只看到一條條肋骨。
本來我的車子裡就經常擺著一袋狗乾糧,想有機會就讓那些飢餓的流浪狗填一點肚子。每次餵食流浪狗都禁不住心情的波動。大部分的狗囫圇吞食,唯恐這額外的意外再度成為意外。看著牠們的吃相,不免想到牠們有這一頓,但下一頓在哪裡呢?
我只是過客,明天不一定再路過這裡。即使路過,我們有再見面的因緣嗎?
於是,我開始餵食這些垃圾場的流浪狗。每次我大都把狗乾糧分放三處。讓我感動的是,每一處不是兩隻共食,就是一隻狗先吃,吃剩下一半,就自動退出,讓另一隻比較小的狗進食。飢餓並沒有使牠們貪婪,患難反而讓牠們能施捨。
餵過牠們兩三次後,只要我的車子一靠近,牠們馬上搖尾巴向我招呼。牠們的反應,不只是因為有敏銳的嗅覺,更重要的是有細緻的感覺。有些狗會一面吃一面抬起頭來看我,以一種柔和好奇的眼神。
我儘量每天路過餵食,有時上下班時間緊湊,有時下雨,地上沒辦法放置乾糧,我的車子匆匆而過,心裡充滿歉疚感。我經常在反光鏡中看到牠們搖動的尾巴又無聲無息的垂下去。
有一天我又停車準備拿出狗乾糧,這時一個人跑來阻擋。他說餵食會引來更多的流浪狗,晚上的叫聲讓人睡不著覺。我說,牠們都在挨餓,難道要牠們餓死?他說,反正牠們不久就會死的。餵,實在無濟於事。
但我裝作沒聽到。之後,我仍然繼續餵食,那個人也不再出現。暑假我難得有兩個星期到美國出差度假。出國的前一天,心情既興奮又沉重。那一天,我乾糧給得特別多。我一面凝視牠們的表情,一面在心裡描繪牠們的姿容。在美國的日子,我看不到流浪狗。任何風景區都有狗的身影,與主人的笑聲,覺得那是狗世界的淨土。
回國後,我再經過垃圾場,那些流浪狗都不見了。我問附近的人,所得到的答案是:「都處理掉了。」我知道這句話真正的意思是:「那些狗都當作垃圾處理掉了。」這就是我們有數百萬吃素念佛的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