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古典小說的作者們大都有寫詩癖,這一點《紅樓夢》說的清楚。曹雪芹在《紅樓夢》第一回假借石頭之口批判千人一面,千部一腔,更指明「不過作者要寫出自己的那兩首情詩艷賦來」。
此言非虛,看唐傳奇中,陳鴻的《長恨歌傳》為白居易〈長恨歌〉鋪墊;元稹的《鶯鶯傳》則為自己的〈崔娘詩〉張目。那麼四大名著裡的詩詞又如何呢?
《三國演義》的詩詞泛濫,開場要來首詩,出個人物、兩軍對壘、戰場廝殺、讚歎某人某事等,都要來點詩「下飯」。但是這些詩大多粗糙,韻腳、格律有些根本不通,頂多算順口溜。
不過,羅貫中比其他三位作者有個先天優勢:許多大家對三國題材十分鍾愛。這樣他就可信手拈來。譬如:
詩聖杜甫有幾首詠歎劉備和諸葛亮的,就被羅貫中笑納了。「功蓋三分國,名成八陣圖, 江流石不轉,遺恨失吞吳。」這首〈八陣圖〉出現在陸遜火燒連營,追擊蜀軍受困石陣,與故事渾然天成,相得益彰。
除了杜甫,還有許多名篇,像杜牧的〈赤壁懷古〉、蘇軾的〈念奴嬌‧大江東去〉,但作者為何不引用呢?原因是這兩首詩是讚頌周瑜的,與小說以蜀漢為正朔不符,羅老也只能割愛了。
除有前人「添磚」,還有後人「加瓦」。楊慎這位明三大才子之一,羅貫中的後輩,為小說題寫了篇首詞,即〈臨江仙‧滾滾長江東逝水〉:「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是非成敗轉頭空。 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立馬為《三國演義》增色不少。
還有,曹操、曹植等本來就是書中人物,他們的詩作自然而然出現。
而《水滸傳》也有類似問題,只是吟詠梁山的大家實在是少之又少。
水泊梁山雖是草莽聚義之地,詩翁卻頗有幾個。宋江就是梁山頭號詩翁,潯陽樓上賦詩一首:「敢笑黃巢不丈夫」,險些丟了性命,算給文字獄開了先河。
八十萬禁軍教頭林沖一位猛將,逼上梁山前也作詩一首:「仗義是林沖,為人最樸忠;江湖弛聞望,慷慨聚英雄。 身世悲浮梗,功名類轉篷; 他年若得志,威鎮泰山東! 」幸虧遇到朱貴(主貴),沒和宋江一樣下獄。
「智取生辰綱」裡白勝唱了首歌:「赤日炎炎似火燒,野田禾苗半枯焦。農夫心內如湯煮,公子王孫把扇搖!」這首詩有比喻,有對比、誇張,可說稱冠全書。看來真是「詩在民間啊」!
《西遊記》裡的詩雖藝術成就不低,卻乏善可陳。想來也是,一部神魔小說嵌進這麼多詩詞,吳承恩老爺子是成心不讓讀者痛快啊。
「木仙庵三藏談詩」一節,唐僧與一眾樹精木怪談詩和詩不亦樂乎。老吳大概想告訴我們,詩人不是那麼好當的,要有些妖才行。
《紅樓夢》詩詞比比皆是,詩翁也俯拾皆是。林黛玉的〈葬花詞〉:「花謝花飛飛滿天,紅消香斷有誰憐……一朝春盡紅顏老,花落人亡兩不知! 」許多人都可吟上兩句。
另外大觀園裡詩社成員薛寶釵、史湘雲、賈迎春、賈探春、賈惜春、賈寶玉及李紈等先不論,當然詩作成串;連胸無點墨的王熙鳳也能憑一句「一夜北風緊」,討了個「監察御史」;呆霸王薛蟠被逼急了,也會說「女兒悲,嫁了個男人是烏龜」,文雖粗鄙,總算也忝列詩人之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