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學三年級的班導師劉蔭榮,是剛從師範畢業的年輕漂亮女老師,這在眾多「老」老師的鄉下小學可是件新鮮事。
漂亮女老師上課,舉手發問的同學特別多,尤其是我們男生,朗讀課文時嗓門更是大得不得了;下課後,大家圍著老師,像群小麻雀似的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放學了,這是我們幾個男同學最開心、最得意的時刻,因為我們是「專屬」護花使者,可以送劉老師搭公車,聽她說故事。可惜,每當聽得入神,公車就來了。
快樂時光總是特別短暫,學年結束前,老師宣布了一件讓人傷心的事:下學期她要調到彰化,離家近些……這對我們來說真是太意外了,有些同學當場哭成淚人兒,老師的眼眶也紅了。
最後一次送老師搭公車,全班同學都來了,我們愈走愈慢,愈走愈慢,真希望十分鐘的路程能走上個把鐘頭。老師上車前安慰大家:「別難過,可以寫信給我啊!」同學們拚命揮手喊著:「要回信喲!要回信喲!」
但隨著年齡日漸增長,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與劉老師的連繫中斷了。前些年我赴彰化出差,見到小學生放學,不禁想起劉老師,她現在還教書嗎?怎麼樣可以找到呢?隔了這麼久還記得我嗎?
電話簿是唯一能找到劉老師的方法,緊張又興奮的翻到劉姓頁面,逐字往下找……哇,找到了!
撥著電話,我的手心直冒汗,鈴 ~ 鈴 ~ 響了好一會兒,沒人接,是不是撥錯了號碼?仔細看清楚電話簿上的小字,沒錯啊!再撥,這次有人接了,我緊張得結巴起來:「請問……您是劉老師嗎?」
「我是,請問你是那位?」
一時之間我的眼淚差點奪眶而出:「老師,我是田醒民,您當老師的第一班學生。」
「啊!田醒民,我記得你!我剛剛才下課回家,你人在哪兒?」
「我在彰化,我來看您。」
寫下老師的地址與電話,我忍不住興奮大叫,要去看小學老師囉!
一個大擁抱,拉近了我與劉老師的距離,她高興得一面拭淚一面說:「醒民真好,真好!」抱得我更緊了。
鬢角的白髮、眼角的皺紋,多年不見的劉老師老了,但是,那雙手還是一樣的溫暖。
談小學、中學、大學、工作、婚姻、孩子,與劉老師的交集愈聊愈多,一頓飯吃了好幾個鐘頭。劉老師說,當年師範畢業二十歲不到,她自己還是個大孩子就要帶著一群小孩子,要教書還要指導生活作息,真是不容易。「說也奇怪,怎麼會跟你們講郵局租信箱收男朋友情書的事……」
那晚,劉老師和師丈要我打電話回家說一聲,「你今晚就住老師家吧,兒子服兵役房間空著呢!」
翻著老師珍藏的照相簿,聽著她述說每一張照片的故事,彷彿又回到下課搶著送老師搭公車,聽老師說故事的小學三年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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