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林品詩】 蔡秀菊的 〈父親的造型〉

喬林 |2012.08.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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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背上的小丘望去

是一副被家的扁擔壓彎的臂膀

從傾頹的肩望去

是一頭被歲月吹白的草原

從泛著銀光的鬢角望去

是一畦被生活犁過的臉

從阡陌縱橫的溝紋望去

是一對寫盡風霜的眼



啊!疲憊的眼

望著一雙勞動的手

從眼角滲出幸福的淚珠

——選自蔡秀菊著《蛹變詩集》

一九九七年四月,台中市立文化中心出版

※詩人

蔡秀菊(一九五三年~)是一精力充沛的奇女子,國中生物教師退休後,又讀生態學碩士、台灣語文學博士班。她說「做為一個詩人,關心的事物必須多與廣泛」,以及「唯一不變的應是對土地的愛」,確是真義,一個偉大的作家無不是入世的熱血知識分子。以是她狂熱地投入對台灣這塊土地及人民的關懷,反抗資本家與政客聯手對環境的破壞,及農地的汙染掠奪;甚至頭綁抗議布條,上群眾運動演講台,振臂大聲控訴加之於民的不公不義。曾獲以色列林德堡和平紀念獎及多項文學獎。著有詩集《蛹變詩集》、《黃金印象》《司馬庫斯部落詩抄》、《春天的e-mail》、《野地集》,散文《懷念相思林》,文學評論《文學陳千武》、《詩的光與影》,小說集《夜舞者》,紀實文學《尋找一座島:二○○六~二○○七環境苦行紀實》;現任《台灣現代詩》主編。

在西洋繪畫中,梵谷的一幅油畫〈一雙繫鞋帶的舊鞋〉,是一罕見的、同被海德格爾、德里達二位哲學家及藝術史家夏皮羅,做為藝術哲學的話題;他們三人因所持的藝術哲學立場不同,因此對這幅畫各有歧異的解讀。

存在主義哲學家海德格爾,在其〈藝術作品的起源〉一文裡如此閱讀這幅畫:「從鞋具磨的內部那黑洞洞的敞口中,凝聚著勞動步履的艱辛。這硬梆梆、沉甸甸的破舊農鞋里,聚積著那雙、寒風料峭中邁動在一望無際的永遠單調的田上的步履的堅韌和滯緩。鞋皮上粘著濕潤而肥沃的泥土。暮色降臨,這雙鞋孤零零地在田野小徑上踽踽獨行。在這鞋具裡,回響著大地無聲的召喚,顯耀著大地成熟的穀物的寧靜的饋贈,表徵著大地在冬閒的荒蕪田野是朦朧的冬冥。這雙鞋浸透著麵包的穩靠性的無怨無艾的焦慮,以及那戰勝了貧困的無言喜悅。」

解構主義創始哲學家德里達在他的《繪畫中的真理》一書中,則指海德格爾不應畫地自限,主張作品是永遠開放,讀者的閱讀也是創造過程,因此讀者對本文的解讀總是未完成的、不確定的,故否定作品沒有任何意義上的中心的存在,只有「活動」存在。

夏皮羅則是以專業藝術史家的角度,指出了海德格爾的解讀錯誤,認為這幅畫是梵谷通過構圖色彩和筆觸表現出其「在場」的感情和個性。這三種藝術哲學的閱讀法都可用來閱讀〈父親的造型〉這首詩,不過仍覺得以上舉的海德格爾說法來品讀這首詩,較具意味。

※品詩

本詩是採取「眼睛凝視」的敘述語法。詩的第一節:

「從背上的小丘望去/是一副被家的扁擔壓彎的臂膀

從傾頹的肩望去/是一頭被歲月吹白的草原

從泛著銀光的鬢角望去/是一畦被生活犁過的臉

從阡陌縱橫的溝紋望去/是一對寫盡風霜的眼」

四個鏡頭的匹配(配切)成了指導性的「縫合體系」符碼,促成了讀者對「父親的造型」,而具形了讀者目睹父親那寫盡風霜的靈動形體。

第二節,「啊!疲憊的眼/望著一雙勞動的手/從眼角滲出幸福的淚珠。」不也如海德格爾在閱讀梵谷的鞋畫所感受到的

「在這鞋具裡,回響著大地無聲的召喚,顯耀著大地成熟的穀物的寧靜的饋贈,表徵著大地在冬閒的荒蕪田野是朦朧的冬冥。這雙鞋浸透著對麵包的穩靠性的無怨無艾的焦慮,以及那戰勝了貧困的無言喜悅。」

海德格爾將梵谷的鞋畫轉譯成語言文字的功力,讓人佩服;同樣的,也讓人不得不佩服蔡秀菊這首〈父親的造型〉詩語言譯寫成梵谷的油畫般的功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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