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吳俞萱

1. 柏格曼的墓地

你的墓地上的草太長了

遮住了你名字裡的一個字母

我想為你清空

但你眼前的世界再混沌

你都能將它們看清

於是我把自己的手收回

只以冰冷乾裂的手指

撫過你墓地的石塊





2. 柏格曼電影中心

島上的居民為你在島的中心

蓋了一間很長很長的平房

我走進裡邊

看簡陋的牆面上布滿了

你的手稿、分鏡圖、電影劇照、側拍你的紀錄片

以及這座島上陪伴你終老的鄰居



我沿著地圖去找你的舊址

沒有找到

問了路邊砍柴的老人

他要我沿著樹林再到下一片樹林的背後





3. 柏格曼的海

你的海比你的岩石鋒利

而你的岩石不曾想要提出一個問題

遠及你對這片海的赤誠

即便這樣的赤誠

從來不比這片岩塊更為裸露與強韌

它們在你面前

決心臣服於你





4. 我的海

別於你的海，磅礡而孤敗

我擁有的是一片沒有浪的海

在我的小屋不遠處



沒有浪、沒有人、沒有船隻

風也沒有起伏



守著寧靜的

只有水邊的鳥與岸上的枯草





5. 日常的盡頭

儀表板上顯示著車外的溫度，2度。我開車到島上最東端的海邊，一路無人。十多分鐘的車程，只與兩台車交會。路小小彎彎，路的兩邊是整片茂盛的高大松木，而雨沒有停下的跡象，我只敢維持時速40公里，任眼角餘光裡的樹林在黯淡的光線下糊成一片。路的盡頭，一座素白的燈塔，無人駐守。海潮打在岩塊上，幾隻黑色的水鳥低低飛過。我沒有想過盡頭，不斷出現。日常的盡頭，是日常的海洋。你不在盡頭，也不在海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