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風從東北方吹來,浩浩蕩蕩,越過台北盆地、林口台地,到達了此處後陽台的西北方向仍然盡情奔放。即使居住在十樓的樓層裡,當溼氣被季風帶來,依然難以倖免,地板、牆壁一樣是潮溼的。我常想像風也有個本體,像古畫裡用毛筆水墨描繪的那種頭大尾小的捲曲形狀,與波浪造型有點兒神似。或者可以這樣說:「風是氣體的浪;浪是液體的風。」
我曾懷著孩童式的爛漫,這樣想像著:「風之本體,是否也有個長長的尾巴,像天上隨著它們而流動的那些捲雲所擁有的那個樣子?」看不見形影卻聽得到聲音、覺得到觸感與帶來的溫度,這證明風是實際存在的。但風的形狀,已超乎視覺能力所能捕捉到的,或許僅能從它們吹動的物體變形去聊加揣度吧?
在此處高樓上聽到的風聲,狂烈時有如地上列車馳騁而過之巨響,轟隆轟隆,一陣接一陣的呼嘯而過。其實更像一條巨大的蟠龍,一直未曾離開過,威武雄猛的在空中盤旋不去。所向披靡,捲起紙張或衣物,像一股旺盛的生命力。有異於貼地而行者。
有時「呼呼呼」的聲音精力充沛,也不知歇息。未曾受到阻撓也未曾改變過,顯示出它們在這座城市上空應是暢行無阻的。曾經,在颱風來襲時我透過落地窗親眼望見一張被風掀起的鐵皮材料,因未做好防颱措施,而順著風向飛行。一張具有殺傷力的魔毯,似在一路提醒確保安全之重要。
樓居生活,或因窗扇未及關緊而留有縫隙,強風便迅速找到了一個出口,產生我所謂的「笛孔效應」,向室內鳴放出較為尖銳的氣音。有時風勢又有層層變化,此刻聽起來較為細柔,似紗之輕拂;不一會兒風量逐漸加大,終如山丘之整體移動。有些時候突然覺得清淨許多,主要是耳根上的,也間接影響到了心靈;因為大作之狂風已止息,虛空中恢復了原有的平靜,那平靜似乎也能滲入內心世界,賜予安撫之良效。
除了工作,平時能有幾個鐘頭用以靜心品賞喜愛之篇章,不啻一件樂事。風聲常映襯著讀書聲,雅興所致,遂聽成伴讀的天籟之音;不知何時,風聲自然靜止,正在研讀的典籍《道德經》裡老子所寫下的章句「飄風不終朝」之精神,也穿越時空阻隔,躍然紙上。風聲和讀書聲,自然與人文,現實及理想,相映成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