輪職義工當天,在大廳巧遇了她。她曾是好友,更是義工夥伴,兩度罹患癌症,病魔的侵襲幾乎打垮了她,身體羸弱精神不濟。才開完刀,目前在做化療,接續還有幾次的療程,若無法按計畫完成,將很難復原。這兩天她腹脹如鼓,剛抽出六瓶三千CC的腹水,感覺較為輕鬆。
我輕聲的問候:「妳還好吧?」她因病房藥味濃烈難受,故委請大嫂推出來散心。臉色蒼白,戴頂圓線帽,掩飾化療掉光頭髮的樣子;虛弱軀體斜倚著輪椅,看來更加瘦弱了。
握著她枯瘦的手,已不見豐腴柔軟,忍住不捨的勸她:「妳可要多補充營養,否則難以應付療程;妳還年輕,一定會康復的,要多多保重才好」。握手之際,看她戴著戒指、手環、念珠等裝飾品,尺寸似乎有點不合適,仍打趣的讚美著:「這些飾品戴起來真好看,原來妳還那麼愛漂亮啊!」
她本來長得清秀標緻,健康又開朗,熱心又活潑,是夥伴間的開心果,參加舞蹈社和文化中心的義工,體態輕盈優雅,舞台上翩翩起舞的韻律,尤其令人激賞。撫今溯昔,不勝唏噓。
聽了我的讚賞,她露出了淡淡微笑說:「戴首飾是娘家的意思,依照台灣習俗,這稱做手尾錢,不合尺寸因為不是要給我的,是要留給子孫添福保平安的。」平淡空洞的語氣,好像述說著別人的故事般,沒有怨與愁,也聽不出喜或悲。
我抿住欲滴的淚,深感悽愴與不捨,因為那代表家人對醫治的絕望,和對後事的安排。
參加喪禮時,聽說她往生時心情安祥,除了誦經時祝福她投胎善趣,我總忍不住想起那一抹掛在嘴角淺淺的微笑,哀愁酸楚令人傷懷;那是人定不能勝天的無奈,生死輪迴宿命安排的承接,以及對死神的屈服。
那一抹笑,是我最不解與不忍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