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鍵受潮脫落,露出木質的內裡,最低和最高的琴鍵遺落了,露出無聲的窟窿。我像試水般輕輕將指尖潛入音符,然後旋律,然後樂章。整個舞台上迴盪著空空的回音。
那架舊鋼琴,就放在學校禮堂的邊側,被帷幕掩蓋著。
那一年,加入了管樂社團,每天下課後,我都會獨自在禮堂的角落,練習著吹奏和指法。一天無意在舞台後方,看見了那一布蓋積塵的琴。翻開蓋,生澀地伸出在時間中同樣受潮的雙手,依記憶,彈奏了起來……
國中時看過一部電影《鋼琴師》,改編自大衛赫夫考的真實故事,天才耀眼卻備感父親巨大壓力的少年,和家庭分裂,隻身到英國求學;然而在演奏難度極高的拉赫曼尼諾夫《第三號鋼琴協奏曲》的最後一個音之後,精神終被壓力壓垮倒下。
此後長年,大衛赫夫考行徑脫軌,住入精神療養院,直到後來遇到友人和情人,在他們協助下,逐步重回舞台……
從小學琴到中學,在升學的現實下荒廢的雙手,在看過這部電影後,到了音樂行翻找了那一曲拉赫曼尼諾夫的樂譜,從第一頁開始試譜、練習,時值考試最緊繃的前夕,成為靈魂唯一的出口;也總是令我想起電影一景,大衛赫夫考在咖啡廳裡翻開了琴蓋,眾人調笑戲謔中,他卻彈奏了一首炫技繁複的《大黃蜂》。
再翻開琴蓋時,想起了音樂曾經帶給我的許多,也一直受到描述琴手的影片吸引,描寫二戰時流亡的波蘭音樂家華迪洛史匹曼的《戰地琴人》,或是恆長居於船上的《海上鋼琴師》……
後來每個午休,當所有同學都在午憩的片刻,我總會獨自到禮堂後台,對著琴反覆彈著,在那樣一個憂鬱的少年時期,那是最靜謐快樂的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