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朋友敘舊,許多被淡忘的往事又重新被提起。
我們認識,是在一次編劇班的研習會上,為期一個月,地點在板橋的國校教師研習中心。那時候,我才剛教書,二十三歲,青春如花的年紀。
研習的地方,環境十分清幽,綠樹高大挺拔,灑下一地的陰涼,我們上課、下課,彷彿又重回白衣黑裙的時光。有時候,就在研習營裡閒閒的走著,看天光雲影,看綠意深濃,也很有幾分王維〈書事〉一詩中所描繪的況味:
輕陰閣小雨,深院晝慵開。坐看蒼苔色,欲上人衣來。
小雨剛停,天色依然微陰,在深深的院落裡,即使是在白天,連院門也懶得打開。靜坐凝視,雨後蒼苔的顏色,就彷彿要染到人的衣服上來。
一切都顯得這般的靜謐,能在安恬中讀書的我們,又是何其幸運!
教我們燈光的是聶光炎,那時他好年輕,剛從美國回來,結婚了,初為人父。可是工作好忙,幾乎見不到孩子,更別談什麼天倫之樂。他說:「所得豐厚,也只是這樣。」或許,聶老師也不喜歡這樣吧。雖然他是笑著這麼說的,我們卻也感覺得到,他仍有幾分的無奈。
幾十年以後,我曾在國家劇院附設的餐廳裡看見聶老師的身影。他和幾個朋友在一起。當然,今日的老師早已名聞遐邇,是台灣舞台燈光界的教父了。人胖了,頭髮也少了,而當年微帶稚氣的笑容,也似乎完全被疲憊所掩蓋了。
老師還好嗎?我正趕著要去看表演,在匆忙間瞥見老師的身影,卻由於時間來不及了,不曾前去相認和攀談。
我相信老師早就已經不記得我了。歲月悠悠,連當年的小女生也只存在我的夢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