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種思念的方式,是去做那人以前常作的一個動作,而且是一群人同時一起做。做著做著,竟覺得停不下來……才知道,對那人的想念,是那麼深。
欲罷不能 方知思念有多深
二○一一年十一月十九日,周六的下午,偉太廣告公司舉辦了一場「削鉛筆趴」,流水席般先後來了三十多個大人小孩,用美工刀削削修修,削得木屑紛飛、指尖漲痛,最後總共削好三千七百支,遠超過預定的兩千支。
這些削好的筆,是要放進孫大偉的新書《往前往後 都是團圓》禮盒裡,構想來自出版社社長,因為孫大偉生前喜歡親手削鉛筆,在工作前常低著頭慢慢一刀一刀的削鉛筆,再用手削鉛筆寫下他的創意。
專注削鉛筆的過程,正是大偉產出創意的思考儀式,為延續大偉風格,他生前的同事與親朋好友們於是發起這場「削鉛筆趴」。
據說,當天大家一開始削鉛筆,就變成強迫症患者,一下刀就無法停止,美味的披薩和永康街第一名的鹽酥雞,都沒辦法讓這些人停下刀子。當桌上待削的鉛筆慢慢減少的時候,大家竟然開始有惆悵的感覺,差點想把已經削過的再拿來削一次。
偉太廣告董事長孫大偉先生二○一○年十一月七日辭世,去年親友以【往前往後都是團圓──孫大偉攝影展】取代傳統告別式來紀念他。匆匆轉眼一年過去,上個月六日,孫大偉冥誕當天,偉太廣告與自轉星球出版社,集結了孫大偉文字及攝影作品,出版《往前往後都是團圓》一書,收納了他的攝影文字、相片、親友的信件等。
生死豁達 往前往後皆團圓
雖說是想讓認識與不認識孫大偉的讀者們,有機會品讀孫大偉「身後是牽腸掛肚、依依不捨的妻兒;遠方則是朝思暮想、一別經年的父母與兄姊。往前往後都是團圓」的豁達生死觀,但出版背後最大的推力,其實是一群經過了一年、對孫大偉的思念卻愈來愈多的朋友。
生離死別之苦,有時不只在被切分的剎那,而在日後很多不經意的片刻湧現,如潮浪覆蓋,侵透身心。
孫大偉與遠方的父母兄姊團圓一年了,然而他一大掛親朋好友留在原地,還不怎麼適應沒有他的日子。
誠如自轉星球文化社長黃俊隆所寫的:「一年來,我們這些在時間裡繼續奮鬥前行的人,遇到人生的挫折難關、歡樂悲傷,一回頭,總有那個片刻會想『多希望大偉仍在身旁!如果他在會怎麼說?』」這一年來,偉太廣告公司運作如常。孫大偉生前的秘書,每天還是斟上一杯好茶,在他最喜歡的杯子裡裝滿水,並打開書桌前的檯燈。公司同仁常覺得他不過是出去騎騎車,時間到了,就會再次帶著促狹的表情,開心地從大門走進來。
但是大門口不再有他的蹤跡。日子一天天流逝。孫大偉一些「鐵一般的漢子」的老友,在私人的場合談到他時,藉著酒的力量,都忍不住掉下不輕彈的男兒淚。
時光流轉 情與意永不消泯
然而也是靠時間的流轉,才呼喚得出沉在心底的哀傷。為了出大偉的書,幾個人被邀請寫信給他,導演陳玉勳寫著:「這一年,我常常提不起勁,提不起勁時就會想到你,你的強悍往往會讓我振作一點,你的古道熱腸往往會讓我繼續想溫暖別人,你的熱愛土地往往讓我多關切環境一點,你的聰明機智往往讓我想開一點。」
偉太公司創意總監洪瑜嬪寫到:「社會大眾或許會被你的廣告逗開心,對你的文字感窩心,大家都說你是廣告才子,可是應該不多人知道,你這一路是如何懷抱初衷,全力以赴,才能在即使已離開廣告與人生領域,卻依然用那高大的影子,一路罩著我們,影響著後面找路的人。
對許多人來說,你早已不是什麼廣告教父,你是他們人生的導師。
只是,當我們都還可以與你面對面談笑風生的時候,卻都沒勇氣像現在這樣坦承說出對你的敬愛與感謝。」
據聞大家拖稿拖得嚴重,但交稿之後,大家彷彿終於找到情緒出口,力壓一年的情感,像出籠猛獸,對孫大偉的思念傾瀉而出,一字一句都來自心口。
就像那場意猶未盡的「削鉛筆趴」,每一片細碎的木屑都是思念,每削好一支就是一個致意:「大偉,你好嗎?」當木材削盡,露出筆芯,鉛筆的生命於焉展開,於是有了各種書寫的可能。鉛筆終將用盡,但它傳達過的意念和情感不會消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