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少跟團旅行，總是夫妻倆自由自在，隨興隨意隨緣隨天氣。這回跟隨台中的西窗藝術讀書會，夫婿看家，兄嫂相伴，在倪再沁老師的帶領下出遊，為的是學習中國古代美術，淺嘗絲路之旅，從西安經天水、蘭州到敦煌，最後回到北京，參訪的不是博物館就是陵墓與石窟。

大陸去過無數次，總是在北京、南京、上海、廣州之間流轉，西安還是第一次拜訪。說西安彷彿偏安一隅，但說長安就氣象萬千了。十三朝的古都，漢唐盛世的根據地，多少南遷詩人夢魂以繫的故都，「長安不見使人愁」！如今來到這已經現代化的古都，也只能從古城牆、大小雁塔碑林等遺址去追尋歷代繁華了。

碑林博物館連著孔廟，迎賓第一碑是唐玄宗李隆基的石台孝經，碑頭磐龍，碑身四面刻著孝經及註釋，氣勢驚人，據說自從天寶四年以來就矗立此地，中國人治國真是「百善孝為先」。走入各個展覽室，目不暇給，皇帝算什麼？歐陽詢、顏真卿、褚遂良、張旭、懷素、柳公權，所有你叫得出名字，叫不出名字的書法名家，石碑上刻印了他們卓越的，千年不滅的藝術成就。

唐中宗時期建成的薦福寺與小雁塔，經過各代維修重建，至今依然矗立，當年「雁塔題名」是詩人的最高榮譽，接連的西安市博物館則是現代仿古新建築，陳列著豐富的唐三彩人俑。我最羨慕的是唐代美女的雍容華貴，豐滿自在，髮髻服飾花樣百出、騎馬的、著男裝的，充分顯露那個時代的女權伸張。

當然啊，女人都當上皇帝了！武則天這謎樣的女皇，與唐高宗合葬在氣勢恢弘依山而建的乾陵，文武百官石像列於兩旁，高宗的墓碑上記述著，武則天身為妻子對他的提拔感恩之情；至於自己的墓碑卻是無字碑，無言以描述她的成就功過。正緬懷她超越性別，創造盛唐的氣度時，來到陪葬的永泰公主墓與章懷太子墓，細細品賞墓壁上的〈宮女圖〉、〈馬球圖〉、〈客使圖〉等千古名畫，卻又對武則天誅殺親子與親孫女的殘酷不寒而慄。本來一戰功成萬骨枯，未料女人也可泯滅天性殺子殺孫，難怪無字無言以對啊！

秦始皇的兵馬俑，漢景帝的陽陵都去拜訪，地下宮殿再怎麼壯觀，總覺不及女皇的山上乾陵光明正大，開闊輝煌。一路參觀博物館，從陝西到甘肅，彩陶文化與青銅文化的豐富館藏，是台北故宮博物院所不及的。原來帝王收藏傳世的精品都運送到台灣，以宋元明清的珍品最多，在大陸博物館收藏的則以出土文物為多，殷商周秦兩漢三國魏晉隋唐等先朝文物寶藏無數，在麥積山與敦煌石窟更能從木胚泥塑佛像與壁畫上，充分體會魏晉南北朝與隋唐宋迥異的藝術風格。

因為倪再沁老師的專業素養，讓我們得以觀賞只供研究之用的許多特窟，見證了北魏的秀骨清像，隋的珠圓玉潤，唐的豐滿富麗，以及宋的世俗關懷，各個朝代受哲學思潮的影響，展現不同的美學演示，優劣難評，各有千秋也就隨人偏好了。

這趟旅程總共參訪兩個石窟，掃過秦漢唐三個陵墓，從西安市、陝西省、甘肅省博物館，最後參訪今年四月剛開展的北京國家博物館，與無數藝術精品匆匆相遇。

旅遊從未如此耗費腳力，中途一度短訊向留守的夫婿偷偷抱怨：「一路藝術，吃不好，睡不飽，腰痠背痛腿腫，汗涔涔，昏沉沉，想家了！」

回到家，卻只覺意猶未盡，很想再去把每一處重新走過，慢慢品味。就是這樣叫人回味無窮，魂牽夢繫的，才叫藝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