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七望八」之後,無子的我便著手為了安養問題而未雨綢繆了。
走南闖北探尋參訪,在諸多公私經營的安養機構中,最後決定進駐南部一家銀髮族安養中心。
遙想當年,我們夫妻節衣縮食、胼手胝足,好不容易地掙出一棟屋,而今要搬進安養中心了,面對這老屋,在捨與不捨之間躊躇。那一磚一瓦、一塵一土、浸滲了多少汗水;那一床一櫃、一桌一椅,仍保有餘溫。若要一下子就捨棄,又著實捨不得。但是,當想到偌大安養中心的幽美環境,純淨空氣,正是頤養天年的大好所在,又心動不已。
在這魚與熊掌不可兼得之下,煎熬了一段時日,遲遲無法決定。告訴自己:「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還有多少時日可供蹉跎?大限來時,捨不得也得捨得,在這一念之下,便斷然決定搬了。
現在,住進安養中心已數月了,老伴仍不時哽咽著,細訴對那屋的思念……夜夜教她淚濕枕巾。有一天外出訪親,她搭乘的公車,行經老家社區,老屋在她眼下掃過,不由地又紅了眼眶。她說:三十多年所產生的情感,實在依依難捨。
當下,我講述一段老友故事給她聽。老友W君得知骨癌,癌細胞漫延全身,而且來日不多時,我去看他,他望著滿屋家具、雜物,以及他那夢想多年,而終於屬他的那間精美的小套房,有氣無力地說:「這都是身外之物……只有錢是真的。」過不幾天,我打電話想問問情形,接電話的是他一位親戚,說:「他走了,我們正在這兒處理。」我放下電話,趕過去。「推開門,就見他橫趴在房子中間地上。顯然已經走了好長一段時間了!……顯然,錢也不是真的。老伴聽我細說後,為之默然。
美國一位醫生作家,戈登‧李文斯頓曾經說過:「生命是一連串割捨,為我們最終捨棄人間軀殼的最後一幕預先排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