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心碎的日子,妳走得義無反顧。
大概觸景傷情,妳於是沒有辦法久居一個地方。為了讓心碎好過,不得不走變相的衍生出一種絕望後的勇敢,妳一個人去了好多地方。搭長程巴士不怕,在偌大的機場裡獨自找下一個登機門轉機不怕,夜深了的異國街頭不怕,來路不明的搭訕不怕,語言不通比手畫腳不怕,找不到青年旅館睡在車站不怕。
妳沒有害怕,妳不懂害怕。
因為心碎的程度遠超過害怕。妳甚至想著,也許長程巴士就一直在一望無際的沙漠黃土上開下去,最好開到未知的遠方到沒有人煙的極端,妳就不必再有回程去面對那些依然無解卻持續的心碎。夜深了的街頭反而讓妳鬆了口氣,眼淚再也不需要努力的吸回眼眶裡去,總算可以放肆的奔流。妳心被撕裂得好痛好痛,可是妳必須假裝得很堅強彷彿無傷,因為妳不想讓親友擔心,旅途上遇見的生面孔能聊上天也好,妳的傷痕才有傾訴的去處。
一次一次的遠行。一日一日,再多心碎都還是得繼續走。妳走著,走著。日子不再刻意扳起手指數算,然後在妳不察不覺裡原來已經遠離了悲傷。
妳的日子,開始華美安好。妳的旅行開始都有著伴,不論是度假還是血拚的戰場,後來的照片裡已經很難見到太多舉起相機伸長手卻依然好近距離的自拍,妳總有著同行者替妳接過相機的全身照。
不再一個人遠行代表了什麼?
妳沒有意識到。但一趟久違的國內客運給了妳答案。
凌晨一點半,妳得出門搭車。朋友送妳,妳坐在車子裡,覺得路上好暗,覺得危險似乎在空氣裡浮盪。看著路邊便利商店前還零星聚著幾個穿短裙的女孩,妳替她們覺得心慌。凌晨二點,妳看著客運站來搭車的大多是男子,妳嚥了嚥口水像期待主人回家的小狗眼巴巴的張看,能不能來位女性的乘客和妳作伴。妳忘記了。忘記了妳在San Bernadino的灰狗巴士站是更龍蛇雜處的地方,地板還躺著流浪漢。
當客運站的人員喊:兩點台北可以上車了。
妳起身走往巴士,轉身跟送妳到車站的朋友說再見的時候,卻突然覺得鼻酸,很想就去把票退了,不去了。可明明妳只是因為早上八點得到台北,沒有高速鐵路可以搭又不想提前上去住宿,所以選擇了客運。預估十點能完成的事情,搭上高速鐵路,回到家不超過下午。妳忘記了。忘記了妳也曾經在同一個客運站,拖著大行李要搭車到桃園機場赴最晚飛美國的航班,而一年期的機票回程日期都沒決定。
妳在四個半小時的客運上,怎麼都睡不好。一路不斷醒來,隱約的從車窗看見新市、台中、楊梅收費站的藍光。I-POD的音樂轉過一輪,妳聽得生膩,扯下耳機。好久不願再回望的那些心碎的日子,卻突然想起在暗色旳車窗上播映。
那些心碎的日子對妳而言不再是不能碰的祕密,妳稍微願意提。想起每一次的遠行,想起從前總是一個人的自己。妳想感謝那些心碎的日子了。若是妳一路華美到底,也許妳將懶著哪也不去。是那些心碎的日子讓妳走得義無反顧,所以妳才去了那麼多地方,看了那麼多風景。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