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有很多事要做,但是,我什麼也不想做。
明天是烏雲密布?還是豔陽高照?颱風那一天登陸?是風強雨大?還是已經轉向?我都可以參考每天的氣象報告;但是,心中那匹憂鬱的狼什麼時候會出現?什麼時候會消失?我卻完全無法掌握。
每個人的心中都潛伏著一匹憂鬱的狼麼?而我的同事,她心中那匹憂鬱的狼又是何等碩大啊!
當壞消息傳出時,正是大夥兒心情放鬆的享受著自由的假日生活時,我實在難以置信,直到隔日看到她在社會版上列名,我才不得不相信,她真的拋開一切,隨自己心中那匹憂鬱的狼一起從人世隱遁了。
手上的排班表印有她的名字,我的腦中記憶也還停格在她平日開朗談笑時的模樣,只是從服下農藥的那一刻起,她就決定再也不理我們了。
不理娘家親人、不理老來多病的公婆、不理誓言牽手一生的丈夫、不理尚未成年的兒女、不理外界可能產生的反應、甚至不理自己,只顧跟著心中那匹憂鬱的巨狼一塊兒消失。
天啊!那匹憂鬱的巨狼對她說了什麼?天底下有多少作奸犯科之徒,都還死皮賴臉的活著,她卻覺得自己的生命不值得繼續擁有?
一個人選擇離開人間,竟然可以如此迅速?就好像看一場電影,即便是場景多麼壯觀、劇情多麼感人,只要閉幕(閉目),一個不管是好是壞、是悲是喜的世界就倏忽不見了。
既然死亡如此輕易,我們又何必留戀生之苦痛呢?我心中那匹憂鬱的狼如是說。
誰的生命是上帝完美的創作呢?誰的生活都是快樂的劇情發展呢?有那麼多人困在不完美的軀體裡,有那麼多人必須與悲傷共處、與壓力同囚,卻仍能像沙漠裡的生物一樣,艱難又堅強的活著,不被憂鬱之狼盯上?
當年讀到「新科院士女性雙傑」的傑出事跡報導時,印象深刻的是其中之一陳景虹的介紹:「任職於南加州大學藥學系近三十年,……她最著稱的研究是腦中單侒氧化脢(MAO)基因與行為的關係。她的研究證明,人類腦中的化學成分對行為有極大的影響,基因更可能影響人的情緒,推翻一般人認為憂鬱一定是心理作祟的觀念。她的研究對憂鬱症、暴力行為和帕金森氏症等疾病的了解和治療,有突破性的貢獻。」
原來憂鬱之狼是這樣存在的,又是為了什麼原因會被豢養成蠱惑人心的巨獸呢?
藥物治療可以讓巨獸變小,心理治療才能找出巨獸是吸取什麼養分長大的,這是專家的研究結果。
「快樂只是包裝,就好像身上這層美麗的皮膚,沒了這層薄冰似的皮膚,你會看到長了煩惱、疑慮的肌肉,充滿憂愁、害怕的內臟,還有實質是嫉妒、自私的骨骼,流的是寄生著病痛、傷亡的血液,連呼吸也都是醜陋、貪婪的氣息,何必再為這不堪一擊的人生皮囊吃苦受罪呢?」有一天我的憂鬱之狼也會這樣對我說嗎?
生而何歡?死而何憾?人生的最終結局不就是接受死神之吻嗎?既然已經無懼於死神的召喚,又為什麼沒有勇氣接受人生旅程中的風霜雨雪呢?既然已經做好面對死神的準備,又為什麼不能用「倒數計時」的精神來珍惜兀自流失的生命沙河呢?
在清晨的一陣大雨過後,眼前……窗外的陽光燦爛,遠處的山色更是青翠怡人,我又有了美好的心情,旺盛的戰鬥力也回來了———趕緊把昨夜洗淨的衣物一件件拿到室外晾曬,希望家人在脫除一天的塵垢後,都能擁抱著太陽的香味入夢。
是我心中那匹憂鬱的狼跑走了?或者,其實也有一頭樂觀的虎、一隻滿足的豹在悄悄地跟隨著我?如果我能學習常召喚這頭樂觀的虎為伴,多和這隻滿足的豹同行,那麼心中那匹憂鬱的狼就會靜靜地消失了吧?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