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叫情?什麼叫愛?像兩坑無底洞,當人們掉進坑底時,還不知道洞中到底是什麼狀況。
元代詩人元好問的兩句詩;「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等於是替天下人提出了心中的疑問,可是直到如今,仍無人提出具體答案。
其實,大家都知道人有七情:喜怒哀懼愛惡欲,或喜怒憂懼愛惡欲,其中以第五情「愛之情」最令人纏綿回味,最叫人捉摸不定,所以自古迄今,只要談到情,就認為是愛情,而將其餘六情邊緣化,這是有失公平的。
我們每早一睜開眼睛,剛剛清醒,心中立即漾起七情的漣漪,有時風平浪靜,有時波濤洶湧,而這些心情,表現在言行舉止和臉龐之上,形成態度,可謂之情態。
《大英百科全書》這樣解釋:「心理上感知某些事實時,便引起心理上的感情波動,形之於色者謂之情態。主要的情緒涉及交感神經系統的興奮,由於興奮的彌漫傳導,引起廣泛的平滑肌和腺體的特定應答,如心率增快、血壓升高、多汗、腸蠕動受制等影嚮到臉部表情。」
以上這些說法,是敘述情態形成的根源,所謂「情態者,性之向外而動也」,也就是內心七情的表面化,古人云:「喜則氣緩,怒則氣上,哀則氣消,懼則氣亂,愛則氣散,惡則氣結,欲則氣下。」當我們的「氣」產生變動時,生理上之反應也必然隨之共舞,於是,情態躍然呈現矣。
我們常說:戀愛的人是隱瞞不住的。也就是說當一個人墜入情網時,心中的憧憬、興奮、羞意、甜蜜等等的感受,必然會在行動上、臉龐上流露出來,儘管很想保密、藏慝,但是,在不知不覺間,其情態己經逐漸把隱私告訴別人了。
有些人,為了某種緣故,會用盡方法壓制心中湧起的七情,不欲人知,所謂喜怒不形於色、哀懼不顯於容、愛惡不出於口、欲念不留痕跡,這種大燜鍋式的高壓法,並非凡人所能承受,甚至還會壓出病來,尤其是七情六欲愈敏感的人,其情態必然愈明顯,是以古人在修身養性上,著重於心性未動之先,即對外在萬物,視若浮雲;則七情六欲,淡如塵霾,因而涉而不留,隱而不顯,內外空寂,靜中反觀,雖然身處人寰,實已超然物外,這種修行得道的聖哲,實常人難以做到的。
當年楚漢紛爭時,有一天劉邦正在泡腳,恰巧韓信派員要求封為假齊王,劉邦內心大為忌諱反感,正要勃然大怒,在旁的張良立刻暗示他:當前韓信統領大軍,天下未定,切勿形之於色。劉邦立即會意,藉著暴怒未暴的情態,順勢使帆,改口「要封就封齊王,何必封假齊王!」這個情態穩住了韓信的心,如果劉邦暴露了大怒的情態,必然逼使韓信反叛,那麼,漢朝歷史必將改寫。
曾國藩的識人寶典《冰鑑集》有云:「情態者,神之餘,常佐神之不足。久注視人精神,乍見觀人情態。」我們看戲劇演員,在舞台上舉手投足、對白插科,莫不依據劇本所描寫的角色造型與劇情發展、人物心情,用明顯甚至誇張的情態表現出來,演技之良窳,端看其情態表現得是否恰如其分。
在文學家的筆下,往往採用直接與間接、正面與側面、具象與抽象、比喻與假借寫出人物的情態,宛如就在眼前,試看唐白居易〈長恨歌〉中寫楊貴妃的情態:「雲髻半偏新睡覺,花冠不整下堂來,風吹仙袂飄飄舉,猶似霓裳羽衣舞,玉容寂寞淚闌干,梨花一枝春帶雨。」用這幾句詩,描寫楊貴妃聽到天子派來特使時的情態,形容得栩栩如生、楚楚可憐,令人驚豔,令人同情。
俗云:「人上一百,形形色色。」除了各人體態形態有異之外,情態尤其不同,不妨放眼觀察一下周遭的人物,必將發現人人各具情態,箇中妙趣不可言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