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愛孟夫子,風流天下聞。紅顏棄軒冕,白首臥松雲。醉月頻中聖,迷花不事君。高山安可仰,徒此揖清芬。
──李白〈贈孟浩然〉
古代士人「十年寒窗」為的還不是「一舉成名」?可是一旦「不才明主棄」,往往縱情詩酒,而且滿腹懷才不遇之嘆。而孟浩然,卻是真的不在乎功名。
孟浩然出身書香世家,年少時即享有盛名,甚至宰相張九齡和王維等一班名詩人都和他詩文往來。郡守韓朝宗想做個順水人情,帶著他赴京師準備推薦給朝廷,心想孟浩然應該很快就能得到重用,這豈不是揀著「現成便宜」?
熟知,孟浩然到了長安,一批文友聞訊而至,飲酒談詩,有人好意提醒他:「你不是和韓公有約嗎?」孟浩然說:「都已經喝到這個地步了,哪還理會那檔事?」
孟浩然沒去赴約,韓朝宗一怒之下打道回郡,一個大好的仕進機會就此錯失,但孟浩然卻毫不後悔。
這裡插一個「中聖」的典故:三國時,魏帝曹丕下達禁酒令(不知是否和曹植愛喝酒有關),徐邈偷喝酒,帶著宿醉上班,同事趙達問他為何精神不集中,徐邈說:「我中了聖人。」原來,當時的嗜酒族為了掩飾喝酒違禁行為,對酒的代號是:清酒為「聖人」,濁酒為「賢人」(猶如今日年輕人稱抽菸為「哈草」),開口都是「聖賢事」,甚至是談酒經。
而李白詩中說孟浩然「醉月頻中聖,迷花不事君。」除了前句講他前述因飲酒誤了官運的故事之外,後一句另有一個故事:
孟浩然的〈歲暮歸南山〉詩為:
北闕休上書,南山歸敝廬。
不才明主棄,多病故人疏。
白髮催人老,青陽逼歲除。
永懷愁不寐,松月夜窗虛。
孟浩然在歲末年終回家過年,寫了這首詩,開春後,王維邀他到辦公室聊天,剛好唐玄宗駕臨(王維官居尚書右丞,尚書省相當內廷秘書處),玄宗素聞孟浩然文名,就向他索取作品,熟料孟浩然從懷中拿出來的就是這一首詩。
玄宗對「不才明主棄」一句大為惱怒,對孟浩然說:「你自己不愛做官,為何誣賴我不賞識你?」這下惹惱了皇帝,當然是「永不錄用」嘍!也注定了孟浩然一輩子「不事君」的命運,晚年潛心修道,過他「白首臥松雲」的日子。
李白自己也是這種個性,也曾「天子呼來不上船」,可是他的運氣比較好,皇帝欣賞他,所以得享「貴妃捧硯,力士脫靴」的恩寵。雖然自己得享富貴榮華,但他對孟浩然這位「詩酒道」的同好,依然「高山仰止」推崇備至。(商周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