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時,聽二姊阿拔說,要服安眠藥才能入睡,這是我生平第一次聽到睡不著覺這回事,接下來40幾年,二姊就不曾離開它。中秋節前夕,她隨凡那比颱風乘風逝去,為了看她的遺容,在她入殮前,我得盡速自高雄北上。
二姊在中秋節前夕用早餐,不慎噎到氣管,就走了。那天上午八點多,我接到她小女兒電話,還特別吩咐不得讓96歲的母親知道。中秋節當天,祭拜完祖先,隔天我請假偕同妹妹與內子專程去板橋上香。
為了讓檢察官開具死亡證明,姊夫給我看二姊的病歷,發現她晚年病痛很多,包括膝蓋關節退化,不良於行要施打玻尿酸;長期罹患高血壓,約半年前中風,還需請外勞照顧;行動不便之後,更造成體重過胖,也有糖尿病等問題。她生前每天要吃17顆藥片,才能「苟且偷生」。
看到二姊的病歷,最令我心驚的是,有好幾頁相同的記載:Anxiety Insomnia(焦慮失眠);這兩種症狀我也有,只是深淺不同,且彼此採取的生活態度也不一樣。我一直認為,是安眠藥害了她。
我們搭計程車到殯儀館,經過申請,葬儀社管理人員從「抽屜」拉出二姊的遺體,掀開面巾,幾位至親雙手合十圍著她默禱。
「阿拔,妳還是這樣漂亮,我們十個兄弟姊妹,妳長得最美……」我讚歎地說。返家途中,內子也這樣說:「二姊臉龐微紅,好像化了妝,安詳地睡著了。」
同行的妹妹也回憶已去世40年的老爸。父親脾氣暴躁,妹妹感嘆我們一大票兄弟姊妹多少有他的遺傳,還好96歲的老媽生來想得開,沒有爸爸那個致命的DNA———二姊病例上的Anxiety。
我喜歡二姊安詳的遺容,不需要安眠藥,就得以安息,不用再終日以藥維生。二姊,就乘風神凡那比而去吧!妳是千風之歌的星斗,妳只是先去,而我只是後來的跟隨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