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林文欽
我患有輕微的神經衰弱症,敏銳的聽覺習慣了在深夜傾聽聲音細微的喘息,久而久之就變成了一種無約的等待。
我家的樓上住著一對中年夫婦。男的早出晚歸;女的一條腿有殘疾,靠一支枴杖走路,很艱難的樣子;兒子住校讀書,周末回一次家。雖然是樓上樓下的鄰居,我們卻極少有碰面的機會;偶而碰到,彼此也只是相顧一笑,無語。倒是每天晚上十一點,樓上總會準時響起木杖叩擊地板的聲音,小心地一下一下向陽台移動,緩慢而刻意不想驚擾他人的聲音讓我莫名其妙地產生了一種壓抑感,讓睡眠神經也跟著煩躁不安。
但今天晚上木杖聲在陽台上頓住後,腳步聲卻沒有按時出現。等不到第二種聲音,我開始輾轉反側。一本雜誌翻完了,那昏黃的光暈卻依然在窗簾上餘音一樣蕩漾著,聽覺也依然執著地不肯回來。我關掉←燈,煩躁地翻了幾個身,忍不住起身到陽台上看個究竟。這時木杖叩擊地板的聲音再次響起,且一直持續到了樓道裡。我站在陽台上,看著樓上的女人走出了樓道口,站在樓前的路上向遠處張望。不知過了多久,當我第N次走上陽台的時候,看到女人快站成雕塑的身影突然活泛起來,接著男人高大的身影就到了她面前。
沒有意料中的責問,女人無語地接過男人的包,男人邊放車邊輕聲問:「怎麼下來了?」女人輕聲說:「今天回來晚了?」男人走過來接過女人的柺杖,高大的身軀瞬間變成了女人的一副枴杖。「公司有一批急件,誰先完成就獎勵五百元,我就加了一會班。」男人回答。「掙錢也不能不要命了!」女人瞋怪地說。男人輕笑了半抱著女人往回走,陽台上的燈光溫馨地籠罩著他們彼此依偎的身影,低語的聲音漸漸淡了……我站在陽台上,漸漸寧靜的心盛滿了久不親近的溫柔。莫名地一首詩就浮上心頭:「你站在橋上看風景,看風景人在樓上看你。明月裝飾了你的窗子,你裝飾了別人的夢。」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