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皆會老,再也沒有任何事比它更公平,不管我們承不承認,它該來的時候,會用白髮及皺紋來宣示主權。
就平均壽命來看,女性因荷爾蒙的關係,比男性多活約十年,萬一女伴先走,男性一個人慢慢老去,會不會像〈當櫻花盛開〉的德國夫妻一般,因妻子猝死,先生出現開始一連串不適應喪偶的情緒反應?甚至到後來,這位傷心的白髮男人還穿起妻子的衣服,學習妻子最愛的日本舞蹈,只為親眼看見妻子最盼望的櫻花盛開,與壯麗的富士山。
不需要爭勝負
日本東京大學人文社會學系研究所教授上野千鶴子指出,相對於日本六十五歲以上的兩百九十二萬單身女性,單身男性人數則接近女性的半數,今後人數應該還會再逐步攀升。
受大企業委託進行「模範退休人士」的調查,上野千鶴子發現這些世人眼中積極面對人生,退休後也能活得充實自在,與他人互動良好的「模範退休人士」,身上都有「社緣」以外的人際關係,十分活絡,也都是採著「軟著陸」的方式享受退休後的生活,會主動拓展公司與家人以外的人際關係,「由於是採軟著陸的方式迎接退休後的人生,所以助跑期較長,都是從四、五十歲便開始助跑。」她指出。
上野千鶴子不斷強調,老後就是「下坡」時間,是不需要爭勝負的時間,在權力遊戲中,手上的牌一定要比實際上看起來更強,才能達到威嚇對方的效用。但「下坡」的智慧,則是要從他人手中抽出自己所沒有的牌,也就是懂得「公開示弱」,這和男性一路爭鬥下來所累積的智慧完全不同。「因此,若不能一百八十度地改變生活方式,將很難適應後半輩子的生活。」她說。
到最後也是一個人
女性不管是「現任單身族」,還是「單身族預備軍」,多少都會有所自覺。相對來說,大部分男性多半抱著反正老後有妻子照顧、自己會比另一半先走的心態。作家蔡詩萍的觀點是,在一個人的老後世界裡,每個人都是剛起步的新鮮人,而一向背負更多社會與生活壓力的男性,更需要重新學習,做自己生命的主角,活出另一種意義與光采。老後生活的真正考驗,不是經濟狀況、也不是人際關係,而是———與自我相處的能力。「老,這件事是不會稍有遲疑的,一旦它輕叩了門扉,它就會一直敲、一直敲。」反之,我們若愈早正視「人皆會老」的事實,我們的老後就愈可能過得健康且快樂,老得優雅而自在。
他認為,老這件事也很詭異。現今人人活到八十歲的機會相當高,換言之,若以四十歲為分界線,前四十年固然青春多汁,精力無窮,然而,每個人卻不一定清楚自己該走的路到底正確與否,於是乎跌跌撞撞。
容易輕忽日常幸福
「相較之下,我們這個社會最疏於關注、最不懂適當關切的,常常是那年老的族群。」蔡詩萍認為,男性比女性更不能適應退休生活,男人不一定比女人老得快,不過老男人一定比老女人要凋零得快。這點是男人過了中場以後,要打下半場人生球賽時必須了悟的冷酷現實。身軀上,女人嬌小而具韌性,男人強壯卻易剛折;心靈上,女人隨遇而安,惜福且珍愛所擁有,男人則看大忘小,容易輕忽日常的幸福。
精神科醫師楊聰財透過醫院觀察到,超過百分之七十以上的女人都會照顧男人一輩子。臨老時,女人依舊會庇護男人到終老,「看到這樣的景象,不禁讓人為女人抱不平。所以當遇到夫婦感情失和,雙方溝通緊繃膠著時,我常會扮演中間潤滑劑的角色。」楊聰財說。
他還感覺到,男性在整體社會中,通常扮演著堅忍、有淚不輕彈的角色。但這畢竟只是外表,夜深人靜,被迫必須一個人面對自己時,男人可不比女人堅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