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在梳粧台前,緩緩的為自已上粧,聽說這次相親的男子,在學成績都是第一名,後來為了家計,毅然放棄大學文憑。她想,這是一個優秀又有責任感的男子,想著想著,她不由得微笑起來,拿起眉筆的手,畫得更仔細了。
他坐在那裡,方頭大耳,虎背熊腰,微微漲紅的臉,有點木訥羞澀。一種好感油然升起,她想,就是因為這樣!才到現在未成婚,還好,不然今天就不會有機會碰面了。
這是她第二十次相親,聽到「相親」二個字,她頭皮就發麻,但是,不結婚,左鄰右舍的閒言閒語,父母親特別關照的眼神,都讓她不知所措。她也問過自已,三十五歲不結婚的人,滿街多得是,為什麼她會這麼不自在,難道,她這輩子註定和婚姻脫離不了關係,而一直拖到現在,是因為和這個男子有緣?他的話不多,都是由媒婆代問代答,對這第一次見面的男子,她有一種心疼感覺。
他牽著她的手,走在鄉間的小路,他指著他們走過的每一個地方,告訴她,這裡是他童年的全部,父親早逝,身為長子,他怎麼用功讀書做個好榜樣,不讓寡母弟妹,讓人笑話。聽著,聽著,她溼潤著眼睛,心裡想,我會做個好媳婦,弟妹尊重的好大嫂。
一個月後,她帶著家人的祝福嫁到他家來了,懷孕沒有多久的一個晚上,他躺在床上休息,突然,眼睛兇狠微突,大聲狂笑坐起,她不能置信的看著那原來溫文儒雅的先生,判若兩人的和她同處一室,但是,她還是強做鎮定的說:「你怎麼了,不舒服嗎?」他沒有回答她,只是用一種她陌生的眼神,挑釁地看著她。冷不防,房門口傳來婆婆沙啞、哽咽的聲音:「他十八歲時就瘋了,時好時壞,神明說結了婚,沖喜就會好了,不知道……。」,她無言的看看婆婆,又看看她的先生,她想,這是命嗎?
生下小薇後,她跟著婆婆到處去求神問卜,所有的指示都是他過去殺業太重,她問:「怎麼化解?」不曉得已經燒了幾百斤的冥紙,但是,他仍然有時沉思整日,不說一句話;或者傻笑遊蕩一天,猛嚼檳榔。有時候她想,如果他殺業太重,那她一定是幫兇,不然,為什麼在即將踏入中年之前,她會栽到這個婚姻裡頭來。
一年後,她離開鄉下帶著小薇回到台北的娘家,每次看到小薇,總會讓她憶起那個憨厚、樸實的男子。而這一段因緣,像是一縷斬不斷的雲煙,每年,她總會牽著小薇的手回到鄉下,看著那呵呵自笑,不能自主的男子,跟小薇說:「叫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