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房時，我坐在四十歲罹患癌症末期的阿琪病床邊，跟她說：

「沒在昏睡、清醒過來的時候，可以想想看，要跟妳可愛的小女兒，說些什麼話？」

由於癌症惡性體質病變，阿琪已經虛弱的剩下皮包骨，發不出大聲音，用眼神問我。

「可以跟女兒說，妳對她們的愛；假設萬一有一天，妳不得不離開她的時候，妳的遺憾與無奈，還有對於她的祝福與永遠的愛……」

「嗯……，我的女兒很好動，坐不住聽我慢慢說……」阿琪無力地邊點頭邊說後，又閉上眼睛休息。

當我查房結束後，跟阿琪就讀國小四年級的小女兒小碧較熟悉的護士小瑛，用眼神把小碧帶到走廊。

「護士姊姊，妳要跟我說什麼？」小碧臉上帶著一貫的微笑。

「我想問妳，剛剛醫師在裡面說的話，妳知是什麼意思嗎

？」

「要跟媽媽說謝謝、愛、還有對不起啊！」

「對啊！」

「好肉麻唷！幹嘛要說？」

「因為要讓媽媽了解我們心裡在想什麼，這樣媽媽才能放心！」

「ㄏㄚ－我才不要說，我不要！」小碧似乎有點調皮又生氣地說。

小瑛看著小碧始終嬉皮笑臉，想著她還那麼小，而她媽媽的狀況又那麼不好，心裡頭感到很難過。就跟小碧說：

「妹妹，如果有一天看不到媽媽時，妳會怎麼辦？」

「會很難過，很孤獨啊！」

「嗯－，會很難過。」小瑛皺著眉頭，表情哀戚，小聲地繼續說：

「真的會讓人很難過。」

原本還嘻皮笑臉的小碧，就嚴肅地看著小瑛說：

「護士姊姊，妳也會感到難過嗎？」

「對啊，我也會難過，看到妳的媽媽，跟妳難過的樣子，其實我的心裡會很不捨。」

「真的？」

「我真－的會很難過，就像妳會難過，爸爸姊姊也會，伯伯、叔叔、嬸嬸還有阿姨也都會難過。」小瑛眼眶泛著淚光，聲音微微顫抖地說。

「喔－。」小碧沉默了一下，繼續說：

「除了爸爸，其他的大人才不會難過。」（待續）

（作者為中山醫院緩和病房主任 周希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