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兩鬢霜白,才知道大帥講的真是至理名言,能吃的確是福氣,年輕時貪口腹,吃多肉食,許多朋友在糖尿病、痛風痼疾間徘徊,如今只能當草食動物,「廉頗老矣、尚能飯否?」答案是連白米飯都被迫減半。
讀研究所的第一年,所裡舉辦一次國際性研討會,遂跟著學長們當外來專家的地陪,除了陪開會,理所當然也陪吃飯,餐餐佳餚美酒,讓平時只能穿梭校園附近餐廳的學長們,個個樂翻了。
會議結束,閉幕晚宴上,南加大來的史丹尼教授,摸著吃得鼓起來的肚皮,靦腆的用他的美式中文說:「不好意思,吃太多了。」學長大帥呼的一聲站起來,把拳頭大的一個獅子頭,再添到老教授的盤中,迭聲說道:「能吃是福,能吃是福!」沒想到史丹尼教授,真的吃完了那額外的獅子頭。
大帥後來洋洋得意,告訴我們,這一招對勸老教授們加餐是屢試不爽,「到他們這個年紀,既要不忌口、又能吃得下,真的是有福氣的人。」
一晃數十年過去,許多老朋友們,也已是滿頭華髮,常常是飛了半個地球的特來相聚,這時候聚個飯局,卻變成複雜的方程式。
前陣子顯耀夫婦來台,一票老友聚餐,老曹作東點菜,不是先問要點哪道好菜,卻是先四顧:「誰有忌口?」「我不吃甜點!」「不吃蝦,膽固醇最近高!」眾聲雜沓裡,顯耀的哥哥追著問:「血糖高?高多少?」「哪種膽固醇高?指數多少?」十二個人逐個報病例指數。
老曹等四座健檢指數都報清了,照樣點他的無錫排骨、清炒蝦仁、砂鍋白菜和棗泥鍋餅,依序指說:「白菜清除膽固醇;顯耀那個紀錄,吃一調羹蝦仁沒事」。棗泥鍋餅上來的時候,每一個血糖有點超高的,都伸出筷子,快意挾入盤中,就像二、三十年前一塊兒聚餐,趁年輕意氣風發、大口吃喝時的好時光,迅速被拉回眼前,一樣的品評點時論,快意歡暢;這時候吃進去的和說出口的,都自然的像某種幸福的調味品,把人生烹調的滋滋有味。
也直到兩鬢霜白,才知道大帥講的真是至理名言,能吃的確是福氣,年輕時貪口腹,吃多肉食,許多朋友在糖尿病、痛風痼疾間徘徊,如今只能當草食動物,「廉頗老矣、尚能飯否?」答案是連白米飯都被迫減半。
「能吃是福」也是平日進食謹慎的人,不約而同的為特別的人開特例時之代號。休管老妻在桌下暗暗扯衣角,正是「江漢曾為客,相逢每醉還;浮雲一別後,流水十年間」,老朋友見面的機會愈來愈少,難得一座皆知己,戲數前時事,怎能不浮一大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