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工真暗啊,阮大家攏地睏,汝才轉來,目睭拔金,看汝面色無好,甘哪足累,心裡真毋甘,想欲甲汝安慰,毋知欲按開嘴,翻身想欲擱睏,聽汝細聲講:恁咧睏未?二兄偷偷翻一下身,大姊面向壁,弟弟手掩佇嘴裡,我歸去藏佇棉被內,無人敢出聲,大家攏知影:「一定是有工課欲教阮作」。
看阮無人睬汝,汝擱講一擺:「敢無人精神?米甕仔無米,明啊載無米通好煮,恁誰人卡乖,去糴半斗米轉來……」外口hiah呢(那麼)寒,佇被底蓋燒燒,實在足無想欲起來,汝擱講:「明啊早起無早當通吃喔!」
大姊推二兄一下,二兄甲我踢腳,我偷偷捻弟弟兮屁股,三個人佇被內推過來拍過去,著是無人肯爬起來,汝看阮三個毋應聲,甘哪咧弄被獅,著自己咧吐大氣:「唉!做工課作甲這呢晚才轉來,教恁去糴一點啊米,著無人肯鬥相工……」
大家攏惦惦無敢講話,我聽著拍勢想欲起來,猶擱想著hiah呢寒,巷ㄚ口擱暗摸摸,我一個人嘛會驚,看ㄚ兄ㄚ姊擱咧假睏,心內躊躇不安,毋知欲暗怎,倒佇棉床攏無敢喘氣。
目睭瞇瞇,耳孔挖利利,一直咧聽汝兮動靜,聽汝吐一聲大氣、聽汝咧穿衫、聽汝去開門、聽汝兮腳步聲走對門外去,心內煩惱擱甘苦,感覺自己實在真不孝,乎汝這辛苦、乎汝這失望、乎汝這孤單──暗時兮巷仔,路燈毋知有光無?汝這呢累,走路毋知會拔倒無?阮無人睬汝,汝毋知會生氣無?這呢不識代誌、未曉體諒,汝悉心肝毋知會艱苦無?
真久、真久,才聽到汝開門轉來兮聲,聽汝提衫對浴間去,才想到,阮嘛無替汝準備燒水,汝ㄟ暗一定擱洗冷水,頭殼覓佇被內,雖然阮攏無講話,毋過無人睏也去……
代誌經過這濟年,汝仝款盡心晟養阮大漢,勞苦風霜攏過去,對汝兮忤逆甲錯誤,汝嘛攏無擱提起,但是,有一句話放佇心內,一直無講出嘴:
「啊母!失禮啦;那暗兮代誌,阮到即嘛猶毋敢放未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