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會上默默行善又默默努力的人真多,這些人,為善不欲人知,有了成就也從不張揚,譬如我手上有一本周幹家老先生寫的《正訛》,是作者送給我的,說起他送這本書給我,中間還穿插了一段小故事。
二○○八年六月,收到余秋雨教授寄給我上下兩冊簡體字版的《尋覓中華》(三一六頁,二十三萬字)和《摩挲大地》(二九六頁,二十二萬字),兩書均為軟皮精裝,余教授告訴我,這套書是《文化苦旅》和《山居筆記》改寫的新版本,也是他「文化散文的定音」之作,我拿在手裡,一則以喜一則以憂———這麼厚重的兩大本書,合在一起共四十五萬字,我該如何處理呢?
爾雅於一九九二年為余教授出版其成名作《文化苦旅》,至二○○八年,當中已流過十六年歲月,十六年裡,余教授的著作也增加了十六種,除了最早的兩種
———《文化苦旅》和《山居筆記》,之後爾雅只取得他到台灣來的演講稿《余秋雨 台灣演講》,以及半本《掩卷沉思》(我稱半本,是因為《霜冷長河》簡體字版一拆為二,一、二輯保留原書名,由時報文化公司出版,三、四輯則改名為新書名,由爾雅出版)之後,余教授的著作分別落入「時報」和「天下文化」兩家大型出版公司,十六年之後,突接新稿,天外飛來,當然高興,但怎麼又是「文化苦旅」?而且更為厚重,我到底該如何出版這樣一部大書?
讀過來讀過去,我終於明白,這才是余秋雨的真正招牌書,他尋尋覓覓終於找到了中華文化的美麗基因,十六年啊,他用十六年改寫他的兩本成名之作,何其艱辛,但他終於完成了自己的文化散文全集。
思來想去,最後我把他的兩本書印成厚厚的一冊———《新文化苦旅》,因厚達七二六頁,我一反常態———台灣出版業多麼喜歡用厚厚硬硬的紙,把原本字數不多薄薄的小冊子製作成又厚又大的版本,而我是儘量設法把一本大書壓扁,改用又軟又薄的紙,讓它看起來並不那麼厚重,且壓低定價,不然照一頁一元二角的公定價,如果定出八○○元的天價,豈不要把讀者嚇跑了。
而我最擔心的還不是銷路問題,那麼在製作過程中,到底讓我最感棘手的是什麼呢?
錯字,我多麼害怕錯字!像這樣一部四十五萬字的文化大書,又是簡體字要轉換成正體字,中間充滿挑戰,任何一本書,只要錯字一多,就減弱了書的公信力和可信度。於是我除了自己和爾雅的碧君(爾雅編輯室也只有這麼一老一小,說來真可憐),還特地請出北一女和建中的兩位國文老師,經過四校之後付印,沒想到錯字仍然不少,惹惱了讀者周幹家老先生,他把書中的錯字一一列表,寄給住在北京的余教授,秋雨先生立即給我一信,除了希望我再版時一一改正錯誤,並要我向周幹家老先生去信道謝並道歉。
我立即照做了。周老先生接到改正錯字後的《新文化苦旅》,欣然接受我的致歉,並送我一本他的著作《正訛》——一本關於校正錯別字的書,且比字典更好用。他提醒每一個讀他書的人,那些字,一不小心就會寫錯了。
可我前後查閱《正訛》,想找出一些有關作者介紹的資料,居然一字也未找到,就像默默行善的人。周幹家出版了這麼一本有意義又有成就的書,居然完全不宣傳自己,看來,只好由我來對他的書,作些介紹和宣傳的事。(本專欄每周一刊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