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用「年年有餘」解釋這隻「魚」。這「魚」在無意間鑿刻而成,是無心之作,蘊含著一股生氣。
長久以來喜歡八大山人畫的魚,只幾道墨染,簡單鉤勒其形,圈眼點睛,就能神態畢現,筆減而意繁,引人注目。清代「四僧」之一的畫家石濤曾以:「眼高百代古無比,書法畫法前人前」對八大山人讚譽。
八大山人的畫,其特點是善於留白,有時簡單到一幅畫只有一朵花、一塊石、一隻鳥或一條魚。常留意圖中僅有一魚者,滿幅畫面空白,似流水杳然。以現在的說法是極簡,就是少,描繪的對象少,已經少到不可再減的地步,恰如板橋先生所云:「以少少許勝多多許」。
畫面少了陪襯,只有主體,因此斷除了諸多思慮,少了分別之心,故成佳作。少,或有許多人都能做到,但是八大山人之最大不同處,是他能表達出少而不貧、不薄,少而不單調,使人能契入他獨特的遺民思想。透過極簡的畫面,開啟觀賞者無限的思想空間,這是一般人難以企及的。
這難以企及的,正是八大山人善於留白,餘留空白正是重要的著眼。如同好詩,不但要有詩眼,還要意有所指。而畫幅留白總讓人著有空寂的感覺,空寂背後隱含著絕望、孤寂、憂鬱。
「魚」這無心之作看似偶然,其實卻不是如此,除了偶一得之,仍需要平日綿密的工夫,及簡單、孤寂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