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合國愛滋病防治計畫二○○三年的口號是:「Live and Let Live」。這是樂活族的重要信條。我們在自己快樂過活的同時,偶爾要想到:怎樣幫別人過得更好。
我參加慈善活動,一直以小孩和老人為焦點。因為他們是弱勢族群,而過去我曾經是、未來也一定會成為他們的一員。這兩年,我特別關心老人福利。我媽媽年紀大了,我自己也步入中年,而且每隔一段時間,便會參加同學的告別式。這些因素都讓我體會到歲月的重擔,白天,變得愈來愈短。
我開始注意失智老人,是因為三個英文字:「The Long Goodbye」。
二○○四年六月,美國前總統雷根逝世。十一月,他的女兒Patti Davis出版《The Long Goodbye》,紀錄雷根和「阿茲海默症」(失智症的一種)奮戰的過程。
一九九四年,雷根在退下總統職五年後,用一封親筆信宣布他得了「阿茲海默症」。信中他說:「我將要開始自己的落日之旅,但我知道對美國來說,前方永遠是璀璨的黎明。」經過十年的掙扎,雷根的落日慢慢變成黑夜。二○○四年,他的旅程因肺炎而走到終點。
「阿茲海默症」俗稱「The Long Goodbye」。意思是說患者的意識常會進入另一個世界,完全不知道旁邊的家人是誰,但幾分鐘後又會回來,繼續吃飯聊天。這種狀態,可能持續好幾年,直到最後,患者完全告別。
對Patti Davis來說,雷根生病的那十年,「再見」,變成漫長的進行式。「失去」,變成生活的主食。書中她寫到:「爸爸曾經強壯厚實的手掌,彷彿隨著生病而變小變軟」、「每次日光節約時間開始,家裡的時鐘都要調快一小時。媽媽第一個調的,是爸爸的手表。因為他坐在那裡,常常低頭看表。我不知道為什麼,也許失去一小時,對他來說,是非常重要的一件事。」
因為「The Long Goodbye」這三個字,我成為失智老人的志工。因為和你一樣,我也經歷過,不想再見的時候。
也因為我知道,有一天,我可能成為這個疾病的患者,必須痛苦地跟我的子女告別。然後看著手表,感覺視力慢慢失焦。
我沒有看過雷根,但看過台灣的失智長者。外表上,他們跟你我的父母一樣。但他們坐在我面前,眼神卻像太平洋般遙遠。我知道他們的心也像太平洋般波浪洶湧,只是短視的我們,永遠不會看見。
我跟他們說話,但不知他們聽到了沒有。但不管如何,我還是說了:「我還會再來,Don't say goodby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