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顧一九八四年,對我來說,有許多歡欣,也有許多的辛酸。
這年的五月四日,爾雅從廈門街一一三巷十二之二十二號的舊家,遷至現址(同一條巷,三十三之一號),原先在洪範書店的對門,現在和洪範在同一條巷的同一邊(洪範是十七之一號二樓)。說來令人難以相信,文學專業出版社,全台灣加起來數不到七、八家,居然古亭區一條巷弄中,就出現兩家,令人嘖嘖稱奇。
走進爾雅,有席慕蓉、顧福生的畫,楚戈的字和柯錫杰的攝影,門左前方有百年雀榕、槭樹以及隔著一排房屋看得到七層樓高的野芒果樹,而爾雅牆內種滿各式盆景,另有一株常年開花的使君子,從牆內伸枝牆外,成為長巷一景。廈門街一一三巷是一條美雅之巷,巷內有雅趣之屋,雅趣之門以及雅趣之牆,巷中央與牯嶺街交會之處,還夾著一個小小卻擁有十二生肖的雕塑公園。
搬至新址至今,一轉眼,竟然已經二十五年,難怪原先美麗的牆面上已經出現斑剝。
一九八四年,爾雅一定正在高峰上,不然不可能有了「年度小說選」(一九六六-二○○二)、「年度詩選」(一九八一-一九九一)之外,又請陳幸蕙主編「年度文學批評選」,持續五年的努力,歷時五年的堅持,可惜未能得到市場認同,在頗為無奈的情況下,不得不切斷多年長存心中的一個出版夢想--文壇怎可沒有對書的批評聲音?
也是一九八四年,爾雅出版了創刊三十年的《創世紀詩選》,厚達六三○頁,由詩人瘂弦主編,共選九十七家兩百三十餘首傑作,詩人在〈編選後記〉中說:「《創世紀》三十年來共刊出詩作四千餘首,作者六百七十五人。」要在這麼多詩中挑選,幸虧動員了創世紀的老同仁和少壯新銳,他們是辛鬱、沈志方、洛夫、商禽、張默、張堃、張漢良和碧果。《創世紀詩選》共銷售了五千冊,就數量上來說、亦屬驚人,現在如果再出同樣詩選,想要售出一千冊也不容易了。
隔了四分之一個世紀,再來撫摸、把玩這本早已斷版的《創世紀詩選》,格外讓人珍視、懷念。詩中佳品如雲,幾乎每一首都可朗誦,至今讀來,都已成經典。
出版《創世紀詩選》的同時,我也作過一個夢--如果能出齊國內四大詩刊的詩選集:《現代詩選》、《藍星詩選》和《笠詩選》,四大詩刊各有自己的詩選集,又排在一起展示,多麼有氣派,又有歷史意義。
一九八四年三月,經理吳登川,在爾雅服務七年後離職,自組吳氏圖書發行公司,為自費出書作家服務,先後代理發行王鼎鈞、羅蘭、子敏和劉墉等人作品,締造亮麗銷售成績,成為一段佳話,至今吳氏仍是中盤重鎮;隨後,爾雅發行經理由趙燕倡接任,小趙如今已成老趙,是我最得力的助手,也是爾雅的大功臣,在我心目中,他是永遠的小趙,爾雅同仁,人數雖少卻數十年陪在我身邊,讓我窩心、放心。
一九八四年,爾雅還有一筆可記,張曉風的《我在》,於九月初版,即榮登金石堂排行榜冠軍,此書共印六十二版,且於二○○四年出版二十周年紀念典藏版,更換封面,改為二十五開本,並放大字體。
許多從前出版的書都絕版了,《我在》仍在。曉風說:「樹在。山在。大地在。歲月在。我在。你還要怎樣更好的世界?」(本專欄每周一刊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