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江南的嚮往，也許是中國人一直難以擺脫的情結。小橋、流水、人家，杏花、春雨、江南。想一想，心都要醉上幾分。

烏鎮是江南六大名鎮之一，一條被稱作市河的河流從它的中央穿過，靜謐的水閣和欸乃的槳聲訴說著小鎮的風情，幽長的石板路和多姿的枕河橋延伸著歷史的足跡，徜徉在這樣的小鎮，你會覺得彷彿置身於歷史與現實交錯的時空，思緒像鼓滿風帆的船兒，在歷史和文化的河流裡馳騁千里。

猶記去年陽春造訪烏鎮，恰與一場春雪不期而遇。粉牆黛瓦上淺淺的積雪，為小鎮增添了幾分嫵媚和風情。

踏過逢源雙橋，步入東柵老街，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排依水而建的廊棚和古宅民居。沿著寬不盈丈的石板路走下去，兩側是壁立的高牆，龍脊般的屋檐一直伸向前方，牆上處處是斑駁迷離的痕跡，使凝重的歷史變得更加真實和鮮活起來。馬頭牆隔出一家家的店鋪，店鋪的門大多是厚實的木版，門板上的銅環磨得溜光，房檐下的雕花也已經殘缺不全，印證著小鎮的歲月滄桑，中藥店、百床館、民俗風情館、高公生槽坊、藍印花布染坊就散佈在這些店鋪之間，遊客熙熙攘攘地擠進店鋪，看一看土特產，嘗一嘗姑嫂餅，品一品三白酒，實在是一種享受。

街旁的每一處民居，看起來都不顯眼，不氣派，但若走進其中，卻是庭院深深，別有洞天：從大門進去，入小小四方天井，回首便見氣宇不凡的磚雕門樓，往前是兩邊帶樓的廂房和粉牆漏窗，走過一個廳堂又入一方天井，有的達四五進；為進出方便，宅牆邊還設有一條暗長的巷弄，有很多邊門可通達院內各宅屋，有些大戶人家還建有後花園，假山疊嶂，花木蔥郁，頗具桃源意境。豐厚的文化底蘊被古鎮人敏銳地把握，他們打出文化牌，加大綜合開發和環境整治，盡顯民俗風情，展示了「古」和「雅」的雙重特色。

然而，這些還不足為奇，烏鎮最有特色的建築應該是水閣。在江南水鄉，人們大多習慣沿河而居，烏鎮的房子卻將一部分造在水面上，成為一道奇特的風景。其實，水閣的構造很簡單：在傍河的店房和居室背後，用木樁或石柱在河中立起柱子，架上橫梁，擱上木板，就可以搭起一座水閣了，水閣有門有窗，憑窗觀賞水上風光，別有一番情趣。想當初，茅盾先生生活於斯，朝陽初上時用吊桶打水，午夜夢迴時聽櫓聲欸乃，他那綿長的文思又會飄向何處？

品味烏鎮，自然少不了水和橋，它們無疑是江南文化中最重要的元素。一位作家曾經寫到：「河，在烏鎮，是血脈，是生命，是文化，也是烏鎮的性格。」何止是烏鎮？何止是江南水鄉？人類的文明不同樣起源於河流？坐在河邊的美人靠上，望著河裡來來往往的船，看著遊人爭先恐後在碧綠的垂柳岸留下倩影，彷彿在凝望人生往事，在遐想明日陽光，那千言萬語的感受，怎不在心底縈迴？在古鎮的開發中，地方政府堅持把環境保護和治理放在首位，開挖分流河道，全面清瘀河床，使古鎮水鄉河道重新恢復了碧波蕩漾的景觀。河流像乳汁，哺育了一代又一代的水鄉人，但它阻隔了交通，於是橋便自然地出現了。不動聲色的橋與潺潺不絕的流水，構架成完整的生活現實和遐想空間，默默書寫著水鄉的文化和歷史。烏鎮曾有「百步一橋」之說，足見當年的橋韻。烏鎮的橋，沒有現代化橋樑的宏偉，它總是小巧玲瓏，卻星羅棋布於河上，不經意地將此岸和彼岸連在一起，自然地完成地理和心理上的過渡；它的體態或凸起或凹下，如一個慈祥的長者，默默承載著風霜雨雪，笑容可掬地注視著貼水而行的船兒劃破白雲的倒影，一任紅男綠女在它的身上穿梭往來，那該是一幅多麼悠然的畫卷？當斜暉夕照，暮靄四合，輕舟棹槳在河上幽幽緩行，偶爾有水鳥從船頭振翅衝起，該是多麼悠然的旅程啊！然而我只有遺憾了，直到離開烏鎮，都沒能抽時間去領略那蕩舟搖櫓的神韻。

說到遺憾，還不得不提一下昭明書院。烏鎮曾孕育了一代代的文人，可謂「星光燦爛」，甚至讓許多城市都不免「黯然失色」，究其原因，有人說與昭明太子為烏鎮「播下第一棵讀書的種子」是分不開的。茅盾先生在為故鄉寫的一首《西江月》中有「唐代銀杏花在，昭明書室依稀」的句子，也足見這位文學大師和政治英才對昭明太子的景仰了。但是導遊說，昭明書院屬於二期開發的景點，暫時是不開放的，所以，我只能帶著更深的遺憾離開這座江南古鎮了。轉念又想：有遺憾也好，為了彌補這遺憾，我就有舊地重遊的可能了……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