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生與嘉義鄉親們,更以半年的時間,共同致力於開拓嘉南平原與埔里盆地「綜合思維」的基因庫。運用荷蘭心理學「心圖」的投影法原理,進一步整合敘事學、文化人類學、榮格心理學,以及印度瑜伽美學等研究進路的探索,運用圖面的結構方式,加以詮釋嘉南平原、埔里盆地與集體潛意識之間,獨具的心理歷程與文化經驗。以「主觀」的投影法和「打破慣性」的比例尺,再現此一物種簇集的平原盆地。並以平埔族群「不識不知」的洵美天性,以及相思樹「族群共榮」的黃金矩形,繪製為這一系列啟發性的「表情地圖」。提供觀眾追溯這一平原與盆地,在這百年來,始終成為眾多人種與物種遷徙的夢土,也一直是人類學家與藝文人士,持恆眷顧的聚焦所在。一如相思樹在生態上的演變。不僅是島國景觀植物群的先鋒部隊,其生存力與適應性,不僅有效轉化了地貌,更能提供其他樹種的陸續遷入、安居繁衍。
這兩年的柴亭生活,猶如人為與自然的「高溫碳化」,我們在北回歸線上,以酷暑的熱望,思索自我與鄉親的回歸之道,一如走出官學與科舉制約的歷代書院家,必經的民間紮根旅程。這裡有著高溫而鼓盪的「文本」,是學院中長期欠缺的資糧。以接受美學的角度而觀,人文柴亭儼然是一個有機的「召喚結構」,進行文化人格的修為。如果八田與一與柴老師也立足在某一個午後的蘭潭水庫,對於八掌溪的整治工程,他們鐵定會大表不滿。然後我們共同在溪畔,為那些殉葬於台灣官僚河床機制的工人,暗自沉吟。只是那些與命運拉縴的人影,此刻依稀浮上心頭。
從來沒有一條溪水,會莫名其妙地贏得那麼多無奈的掌聲,甚至掀起如斯巨大的能量,讓政府和輿情付出那麼大的社會成本、震天價響。但在如雷貫耳的巴掌聲一一謝幕之後,我相信「八掌溪事件」四個平凡的河床工人,八隻手掌在惡潮中緊緊相繫的畫面,早晚仍會被吾人善於苟且的腦海淡忘;但最令我感傷的,是那位唯一遇難的女性劉吳梅桂女士,下了工之後,每晚仍到新港的小學就讀夜間的成人教育班。做完晚飯,匆匆洗浴之後,連頭髮都來不及吹乾,就趕到學校去,為的是一圓童年以來中輟的求學之夢。儘管八掌溪的流聲已遠,當年各界呼籲塑像悼念的熱潮,如今何在?唯有政客官場依然,公家機關的「末梢神經」冷漠如舊。但她那時在湍急溪流中竭力舞動小手的身影,迄今一直迴盪著,在這E字當頭的二十一世紀此時此刻,教人扼腕。
閱覽金子常光的浮世繪,樹靈塔與相思樹的全新植被,嘉南大圳與八掌溪鼓盪的心靈縱深,我們是否發現嶄新的土地倫理關係?
靜觀文學的神祇,以樹為師。
耳根清明的渡口上,恰有一盞微熹燈影,悠然等待綻放。(三之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