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明知一百部電影只是人生的一個逗點,絕不是句點,但林青霞復出之前,先檢視自己放不開的性格還能不能在水銀燈下存活?認真地做回自己,才能追尋水銀燈映照出的似夢迷離。
這兩個月來到台灣,林青霞已無法隱在人群中繼續婚後的平淡,總有人追著問復出計畫,周杰倫找妳拍戲有譜了嗎?或者問王家衛要為妳量身訂作新劇本?拍《林青霞傳》的機率高嗎?
這話題真的一時不容易找到答案:「我從來沒說要息影,只要時機對,我就回來。」導演王家衛還拉著她足足說了一個鐘頭:妳是明星,是一輩子也改變不了的事實,一百部電影,只是人生的一個逗點,絕不是句點。
填補失學的「不甘」
這些話,當時的確曾小小啟動了她以後有機會再玩一玩的念頭,不過,到了這款熟齡,早已不再衝動,凡事想得十分透澈:「如果人生重來,我會選擇同樣的路,但一切要等我準備好了再說,」林青霞說,若真要選擇心動的角色,也許古裝大戲可以一試,但目前一點都不用著急。
回到香港,她會再去大學旁聽幾堂文化藝術課程,充實日益消耗的心靈糧草,填補十八歲就走進水銀燈下而失學的「不甘」。做學生,是多年的心願,讓她曾每周一次不辭千里地飛到台灣上「偶像」蔣勳的美學課,聽他講紅樓夢。前年,又脂粉不施的到香港大學上龍應台的文學課,那經驗深刻而豐盛,值得再重溫一次。「我是乖學生囉,沒遲到早退,準時交作業、做報告。」龍應台當然知道教室來了一位光芒四射的大明星,但兩人只含蓄地隔著講桌笑笑,直到學期快結束,龍老師才開口約學生:「要不要一塊去看個畫展?」
回首巨星之路
兩人從此常通電話。龍應台在工作室寫書,常忘了晨昏,有一天,已近午夜,收到青霞傳來的簡訊問:「吃飯沒?」,方才記起自己肚子餓得咕咕叫,青霞很快地把宵夜送來,穿了一身白衫,輕飄飄的,龍應台開門劈頭說:「來了一隻白蛇。」
師生相伴日久,也染上一身文氣後,林青霞開始深夜提筆,寫到一半,停下來思索人生糾葛,就與龍應台在靜謐的夜裡交換人生經驗,上個月,被龍應台說服,站上台灣的演講台,從處女作《窗外》回首人生一百部電影的巨星之路。
林青霞說,其實,以自己放不開的性格,根本百分百無法適應娛樂圈生態:「嚴格說起來,我非常容易緊張,總擔心會不會說錯話,拍的照片會不會顯得太胖,弄得我周圍的人全跟著緊張,壓力每一刻都無形追著我。」就因為名利無法帶來快樂,所以想嫁人,看換一個新角色,能否換來開心。
沒有換來開心,她和二秦相處,回憶裡不曾存在笑聲。
快樂絕不是天生的
無法逃離,只有面對。後來自己深深做檢討,幹嘛非做那種損人不利己的事呢?慢慢學著緩和下來,讓自己放鬆,終至發現,快樂絕不是天生的,而是修為。尤其去山上跟師父打了三天禪,更感受到內在的平靜是洗滌出來的,宛如晨間的雨露,拂去塵埃後,不煩也不慌,而樸實無華的心,就是後半生要擁有的真與善。至於美,她一直認為自己其實蠻麻木的:「我從來不覺得自己漂亮,很少花心思去想美不美的問題。」
最有成就感的一次是,替龍應台在穿衣打扮上出了一點小主意而被稱為美學顧問,她還當真地思索這封號背後的責任,希望幫上朋友的忙。
打禪師父開導她,要她試著多多體諒周遭人與自己是非觀念的差異,黑白不要區隔得太嚴重。「真的就比較能釋懷、不在意,懂得什麼叫做快樂。」
走上銀幕,做了一百次別人,如今走進家庭,應該認真地做回自己,林青霞這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