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中預言】阿嬸的告別

王維 |2009.03.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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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嬸是五十開外的鄉下婦女,在紡織工廠做打雜洗污的工作也快十年了,人很憨厚,不識字,話也不多,偶爾瞥見到我,會擠出一絲靦腆的笑容,好像遇見上司一樣,可笑的是,我只是一個剛來兩個禮拜的臨時工啊。

阿嬸工作辛勤,卻工資微薄,可憐的是,她還有個嗜賭的老公,和一個成天遊手好閒、只會伸手要錢的兒子。尤有甚者,開堆高機的泰勞經常捉弄她,見阿嬸無計可施地四處閃躲,更是樂此不疲。有一天我終於忍不住,抓起掃帚,從物料庫衝出來,像趕野狗似的一路喊打,當我停下腳步回頭望時,卻見阿嬸蒼白的臉上閃爍著淚光。

從那天起,我每天勸阿嬸要勇敢,要懂得拒絕,要為自己著想,不要屈就不合理的事情,也不要……太認命!有時我會覺得我年紀尚輕,實在不配跟阿嬸說大道理,然而阿嬸的反應卻是感激與感動,彷彿是怯懦的心靈得到鼓舞,孤單的生命有人關注,她一直跟我說:「對對,我要改,我要改……」改變命運嗎?還是放棄宿命?在她身上我總有不安的預感。

這天早晨,我從一場詭異的夢境中醒來。我夢見阿嬸穿著一件漂亮的花衣裳來向我道別,她不改往昔的憨笑,口中仍念念有詞地說,她知道怎麼做了,她會改。接著我又繼續昏睡。

突然電話鈴響,我驚醒後看見時鐘指著八點半,我竟然睡過頭,錯過上班時間,接起電話,話筒傳來同事緊張又哽咽的語氣:「阿嬸被火燒了!你快來!」

當我趕到醫院,看見躺在病床上的阿嬸,被紗布層層纏繞,血水仍汩汩滲流,我除了驚恐,更是抑制不住號啕大哭,為什麼這種殘酷的死法,會加諸在善良的阿嬸身上?同事啜泣地說:工人原本是用噴火器焚化廢棄的絲線,不慎引燃濺到地上的煤油,蹲在一旁清洗的阿嬸因而惹火上身,驚慌之中又不幸踩翻鋁盆裡的煤油,火舌倏地席捲而上,讓她哀嚎不絕。

為何在事發之前我就有此夢兆?莫名其妙的昏睡是阿嬸的用心嗎?她素知我膽小,不讓我目睹那驚恐的場面,所以故意拖延我上班的時間嗎?想到這一層,我早已泣不成聲。

靈異的事情原本虛渺難測,但是這次經驗卻是千真萬確,足以銘記永生的,但願看過這篇故事的人,都能同我一樣:默禱阿嬸能有個順遂的來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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