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目並非真的盲目,這是對理性的盲目。我們都是理性的人,但是沒有理性的行為。」—喬賽‧薩拉馬戈
沒有前兆、沒有警告,神祕疾病襲擊人類,導致人們在短時間內失明。首批發病的病人被送往廢棄的神經病院隔離,隔了幾天,第二批、第三批病人進駐。
在這群與世隔絕的病患中,一名免疫的醫師娘假裝失明,入住院所好照顧丈夫。身處眼盲者中,她像母親般地照顧所有人,她擁有和別人不同的能力,可以行走在髒亂的走道上而不被絆倒、可以輕易地辨識敵我。她必須刻意隱瞞未盲的祕密,避免成為團體中唯一的異類……。
隨著時間流逝,隔離所的病患們慢慢發展出一套生活規則,起初彼此相安無事,直到新勢力崛起。第三病房的患者以武力威嚇其他群眾,他們接收所有糧食,並以此為要脅,第三病房的領導說,如果要糧食,就要以女人和貴重物品作為交易。面對脅迫,未盲的醫師娘該如何因應?站出來抵抗,或是成為暴力的受害者?
「盲流感」是關於適應的電影
病患佇立車陣中,因無法辨識方向備感無助;視力被剝奪的他們被迫重新學習生活、適應新的環境,熟記室內物品擺設的位置、細數從病房到廁所的步數。有些病患執意到廁所如廁,有些病患衣不蔽體、隨地便溺也毫不在意,因為所有的隱私都將獲得保障,在眼盲的世界中,我們看不見彼此最細微、私密的動作。
秩序在混亂中發芽,權力的鬥爭於焉展開。隔離所的小小世界,一如人類社會發展史,從原始的摸索、適應、習慣、到權力爭奪、反抗、革命。
「盲流感」是關於族群的電影
第一個病例發生時,眼盲是異類,是社會恐懼的根源,為消除異類,政府趕忙隔離他們,「眼不見為淨」。待眼盲席捲全球,唯一明眼的醫師娘,反倒成了異類。她雖然全心照顧丈夫的生活起居,卻因為她的不同而與先生產生距離,所以,當她眼睜睜地看著丈夫從別的女人身上尋求慰藉時,她即使難過,卻仍要學習包容。
第三病房的患者自立為王,依靠的是一名天生盲者。以往,天生的盲者被視為殘疾,而身處在新世界中,聽力、適應力相對優秀的他們,反而成了優勢、金字塔的頂端人士。不同的時局,創造不同的態勢,一如政治舞台的權力交替,這麼自然、又這麼現實。
「盲流感」是天譴,還是神蹟?
當人們再也看不到彼此,種族、膚色、胖瘦美醜還重要嗎?患眼疾的人們,眼前唯一的色彩,是一片象徵純潔、平等的乳白色。黑人可以和白人相戀;胖子和瘦子不會嘲笑彼此的身材;年輕人可以和年長者談忘年之愛。短暫的權力鬥爭、死亡、報復之後,烏托邦浴火重生。盲流乍看是天譴,換個角度來看,卻是使人類打破藩籬的神蹟。
不管是小說或是電影,作者都刻意不提及劇中角色的姓名、地位,因為在崩毀的社會體系裡,我們長久追求的一切,此刻都成了不重要的表象。所以,孤單的獨眼老人,覓得生活伴侶;失怙的孩子,尋得新的家人;應召女郎,不必面對人們的指指點點;患者接受了明眼的醫師娘、所有人接受了彼此的差異、接受生活中的不便,也接受生活中擁有的幸福。
要度過天災,需要的不是敵對,而是彼此搭肩前行的互助啊!電影尾聲,第一個眼盲的日本人,忽然間恢復視力,他欣喜若狂地呼喊著,但他身旁的獨眼老人卻不禁黯然神傷了起來。差異性被重新強調,恢復視力的人們將學會接納,抑或重拾眼盲前「眼見為憑」信條?
「盲流感」改編自喬賽‧薩拉馬戈的小說《盲目》,電影頗忠於原著(由巴西導演佛南度梅瑞爾斯執導),我喜歡導演將第一個得到白盲症者設定為日本人(小說並未提及他的出身),透過電影影像,更能強調白盲症對於不同膚色者的一視同仁與包容。
小說畢竟有較多篇幅描述角色心裡狀態,例如:醫師娘在大賣場尋得食物,她刻意隱瞞食物來源,不讓其他飢餓的患者尋得。日後,當醫師娘重回賣場覓食,發現自己的自私導致恐怖的悲劇下場驚駭不已。醫師娘隱瞞食物出處不完全出於私心,而是為了保護同伴免於飢餓的困境;她的不自私,凸顯出不同抉擇的相對善惡,犧牲自己或是犧牲他人,成了醫師娘心中永遠無解的疑惑。理性與非理性,該如何判斷?小說藉由醫師娘質問讀者:你自認是理性的人嗎?若你是世界上唯一的明眼人,你會怎麼做?
導演盡量將小說影像化,可惜無力顧及角色心理層面掙扎的描述。喜歡這部電影的觀者,可以在原著小說《盲目》中,得到更多啟發與深省。
香功堂-33來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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