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瓊慈
有評論家說,劉禹錫《竹枝詞‧山桃紅花滿上頭》的「水流無限似儂愁」,稍嫌直率;秦觀《江城子‧西城楊柳弄春柔》的「便作春江都是淚,流不盡,許多愁」,又說得過盡,反而削弱了感人的力量;而李後主寫《虞美人‧春花秋月何時了》的「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富有感染力和象徵性的比喻,則將愁思寫得既形象化又抽象化。
同樣是文字書寫,委婉的訴說,將情感恰如其分地表達出來,讓人讀來不針不刺、溫柔妥貼。李商隱〈無題〉:「相見時難別亦難,東風無力百花殘。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乾。」內容委婉得不知所寫為誰,卻有朦朧美;白居易〈花非花〉:「花非花,霧非霧。夜半來,天明去。來如春夢無多時,去似朝雲無覓處。」也像猜謎語一樣,不知書寫的對象究竟為何?
不使用比喻,直言說出心中的憂慮,《詩經‧小雅‧雨無正》:「正大夫離居,莫知我勩。三事大夫,莫肯夙夜。邦君諸侯,莫肯朝夕……凡百君子,各敬爾身。胡不相畏,不畏於天?」一句句一層層,如今讀來,可以深切地感受作者的憂傷、悲痛。
劉禹錫《竹枝詞二首‧其一》:「楊柳青青江水平,聞郎江上踏歌聲。東邊日出西邊雨,道是無晴卻有晴。」平鋪直述,清楚而明白地表達情意,讀來親切無比;孟浩然〈過故人莊〉:「故人具雞黍,邀我至田家……待到重陽日,還來就菊花。」白描情境,不必猜不須想,情意懇切。
究竟直說好,還是委婉好?相信許多人面對人際關係,最困難的是如何在不同的情境中做選擇。例如,職場上講究效率,明確的語言才能減少誤解;然而,有些直腸子的人,卻分不清楚什麼場合該說什麼話,很容易得罪人。
人與人之間的互動,面對熟悉或陌生的對象,也會有不同的模式。有些人心思細膩,過於直接的溝通卻忽略對方的感受,產生尷尬;有些人百轉千迴,難以理解他想表達的真意,也容易引起猜疑。
直白有直白的優勢,委婉有委婉的好處。表達的形式多重,能被理解和接受才是最重要的。人際關係是複雜的,無法一刀切,而複雜的情境需要更加細膩的判斷。說話可以直接,但不可傷人;說話可以委婉,但要能清楚表達避免猜疑。
所以,語言表達是一門極高的藝術,對話的核心在於傾聽、同理、精準表達與情緒管理,需要透過練習才能運用適切。文字的運用也是如此,正因為文字與語言的多元,世界才如此繽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