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胡正文
《怪物來敲門》(A Monster Calls)改編自美國作家派崔克奈斯(Patrick Ness)的同名原著,由西班牙導演J.A巴亞納(Juan Antonio Bayona)將文字化為精采影像。敘事軸線是框架小說的模式,從講述主角人物系列,再串連內嵌故事,猶如一千零一夜的模式,刻意隱藏部分的真實情節,讓觀影者同時與主角產生誤判和誤解,造成峰迴路轉的戲劇性效果,同時也引出「欺騙與真實」和「沒有百分百好人」的主題。
十二歲的男孩康納與母親同住,父親缺席。康納的母親患有重病,他是從媽媽進行化療時,開始做惡夢的,惡夢總是漆黑陰暗、狂風大作、有驚心的尖叫,還有怎樣努力都握不住的雙手,就在康納徘徊於噩夢深淵的一晚,千年紫杉木化身的怪物前來抓他,它要以三個故事交換,說出他心中最恐懼害怕的一個「真實」故事。
三個故事善惡共存
電影的節奏,就是由三個故事展開,每一個故事都有它的寓意存在,並導向最後一個結局。導演以魔幻的怪物寓言,來探討世間的哲學道理,其中「書中畫」段落以渲染的水彩動畫展示怪物與奇幻場景,將「殘酷現實」和「美好童年」兩個截然相反的概念結合,在對比中增強了戲劇衝突和藝術表現。
第一個故事試圖呈現事物並非表面所見那麼簡單的道理。皇后既是好女巫也是壞女巫,王子是殺人犯也是救世主,傳達的思想——「欺騙與真實」和「善惡共存」的主題,以引發讀者和康納的深思,暗示康納的外婆並不是他看來的強勢嚴肅,就如康納心裡雖隱藏著一個自己認為不好的祕密,但他仍是個愛媽媽的好兒子。
第二個故事是理念的追求與信仰所帶來的力量。怪物對牧師施以懲罰,拆毀牧師家中的牆面、家具、壁爐、窗戶,對於怪物的舉動,康納不得其解,而怪物則是這麼回答的:「丹醫貪婪粗魯,但他仍是個行醫之人,而牧師,他是個沒有信仰的信徒。」此時的拍攝採取一種虛中有實的技巧,將故事中的人物、場景和影像呈現在康納的眼前,實際上同步被破壞、被摧毀的卻是康納外婆家的客廳。影片將康納心底沉重的壓力與深處的痛苦、不安、自責都具體的成為破壞一切的衝動。
第三個故事是關於隱形人的怒火,直接反映的就是康納在學校的人際關係。母親病重的康納在學校是需要人關心的,但不是虛情假意的問候,矛盾的康納像一個隱形人身處在校園裡,他長期被同學霸凌,得不到真正想要的關心,最後終於反擊。
走出一段奇幻旅程
在三個故事都講完後,康納母親的病情也進入最後階段。在怪物的緊迫逼人下,康納向怪物坦白,他早就知道媽媽不久於人世,這一切讓他好痛苦,他甚至默默地希望能早點結束,但又對於抱著這個想法的自己感到羞愧不已。就像在夢中,他知道自己其實能撐得更久,但他真的累了,所以偷偷提早鬆手,最後他終於對怪物說出心中的實話:「我希望這一切快點結束!」導演以冷色灰階表達現實世界的壓抑情緒,以飽和水彩風的故事暗示潛意識的釋放,再透過黑暗的夜晚、紫杉樹巨大的枝幹、午夜十二點零七分時刻、遮掩的門縫、門上的貓眼、鑰匙鎖的孔洞畫面投射康納的忐忑不安,用破壞呈現他尋覓解脫的渴望。
片尾,康納抱著媽媽,說出心裡的話:「我不要妳走。」他們都接受了這個沒有道理的結局。電影沒有給出一個完美結局,怪物沒有讓一切好起來,但它讓康納敢於面對心裡的痛,敢於承認那些「不被允許的情緒」,引領康納與你我走出一段善惡、信仰、獨處、真實的奇幻旅程,讓故事拼圖得以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