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紀希締

原以為那一場花開

已是她給予我的全部

她安靜地盛放 又安靜地退場

像一位來過就不再回頭的旅人

第一波花謝的那幾日

我每天都繞到門前來看看她

葉子還在 枝條依然茂盛

只是那潔白的光芒暫時熄了

我心裡想

也好 不勉強她

休息也是種風景

誰知道沒過多久

她竟悄悄又綻放了

更飽滿 更坦然 甚至有些花苞

是帶著溫潤奶油色的微光

一層一層地打開

像是蓄謀已久地要我再一次為她停留

她沒喊聲 也沒邀請

就這麼 在某個午後 站在我眼前

這次我看得更清楚 花瓣依然潔白

但那潔白不再只是清冷

而是帶了時間的厚度

她曾病弱 曾被風吹得搖搖欲墜

現在卻從容地展開每一朵花

像終於學會了如何在風中立足的人

這樣的堅持 並不耀眼 卻讓人心疼

有人說

玫瑰最美的時候 是含苞待放

但我想說 真正動人的

是那些明知自己會凋謝

仍願意一再開放的心意

我不曉得她第二次花開

是不是也有話想說

只是我蹲在她身邊時

覺得她有一種熟悉的寂寞

那種安靜地 盡力盛放

卻沒有喧鬧歡迎的寂寞

像是我這些年來的生活

過得不壞 甚至可說很好

只是好得有些孤單

她的葉片像上次一樣翠綠

甚至更挺直些了

病蟲繞道 烈日退讓

她自己懂得什麼叫適可而止

這種自律 是一種修行 也是一種告白

她不再是當初那株在特價區裡

被我一眼帶回來的病弱玫瑰了

她正在慢慢長成一個女人

不再需要討好誰 也不懼得失

她有自己想開的時刻

有自己選擇凋謝的自由

而我

也終於學會不再替她擔心太多

不再時時呵護 時時叮嚀

她有自己的節奏

我只須在她開花時

記得低下頭

對她輕輕說一聲

妳來了 我看見了

這一次的花 不只是花

是她回應我從未說出口的等待

她沒問我是不是還愛她

我也沒說我有多感動

但她的花 開得那麼明白

就像我這顆心

終於懂得了什麼叫做

不必被理解

也可以被好好地愛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