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記者楊金志、程思琪、周杉

夜幕降臨，當下班的人潮離開辦公樓宇時，地處上海黃浦區核心商業地段的亞洲大廈卻熱鬧了起來。大廈四樓的「星空間一號」是音樂劇《阿波羅尼亞》的駐演空間，晚上七點，觀眾不斷湧入，好戲即將登場。

對於喜愛音樂劇的觀眾而言，上海亞洲大廈無疑是看劇的最優選擇之一。自二○二○年八月亞華湖劇院在此建成首個「星空間」小劇場以來，如今的亞洲大廈已擁有十九個「星空間」，各類劇目共計上演超萬場。

成與不成在此一搏

在亞華湖劇院「八○後」總經理阮豪看來，如今「星空間」的紅火來得殊為不易：「二○○九年我入行時，音樂劇可不像現在這麼『火』。常常一個千座大劇場只能賣出五十張票，台上的演員比台下的觀眾還多。」

劇院少、觀眾少、原創劇目少，是當時大陸音樂劇市場不得不面對的困境。那時候，大陸劇院幾乎都是五百人以上的大體量劇院，一些小眾劇目或實驗性項目很難找到合適的演出場地，更別說培養新的觀劇群體。

年輕的音樂劇人也很難找到合適的就業機會。《阿波羅尼亞》劇組演員周仕麒告訴記者，十多年前，新人演員工作不穩定是常態，「很多同行即使找到演出機會，也需要找其他兼職才能維持生計」。

看著這樣的場景，剛入行的阮豪與同在上海的一批音樂劇人心裡很不是滋味，他們開始琢磨著作出改變：是否可以將寫字樓宇裡的辦公空間盤下來，建立一些小劇場，給新劇目試試水？

「音樂劇市場的培養，小劇場的存在是非常必要的，不僅可以降低劇目成本，也有利於爆款劇目的孵化。」《阿波羅尼亞》製作和出品方「一台好戲」的創始人漢坤說。

經過選址、改造、排練，首個「星空間」在二○二○年建成。在阮豪看來，「星空間」小劇場成為一些音樂劇出品方「最後的機會」。「因為演出機會變少，加上這些公司資金緊張，成與不成在此一搏了。」阮豪說。

二○二○年八月二十八日晚，「星空間一號」迎來了《阿波羅尼亞》首次預演。演出前，演職人員們提前調整心態：「就算台下只有二十個觀眾，也要認真對待每一場演出。」

但令人欣喜的變化出現了：開演一周，工作人員發現第二周的票已經售出大半，又過了幾天，第三周、第四周的票也銷售一空。人們意識到，《阿波羅尼亞》火了，「星空間」的嘗試成功了。

如今《阿波羅尼亞》已成為上海最火爆的音樂劇之一。正是抓住政策東風、挖掘藍海市場，讓亞華湖劇院及其團隊走出了一條獨具特色的「環境式駐演小劇場」發展之路。「觀眾的反饋讓我們看到，小劇場也有大市場。」阮豪說。

戲劇街區商業思考

隨著音樂劇《阿波羅尼亞》的一炮而紅，「星空間」又一連推出《辛吉路的畫材店》、《桑塔露琪亞》等多部沉浸式音樂劇。亞洲大廈「脫胎換骨」，成為上海乃至大陸的演藝新地標。

短短幾年，這座原本老舊的寫字樓，成為當下最能吸引年輕人的小劇場群落。經常有外地觀眾打著「飛的」、坐著高鐵前來看劇。

觀眾人數與日俱增，可用場地逐漸不足，亞華湖劇院迫切需要打開新的局面。「我們需要拓展新空間，尋找一些擁有更好柱間距或者更優層高的建築。」阮豪說。

在哪選址？怎麼擴張？如何改造？這些新問題關乎「星空間」日後的成長。經過深思熟慮，阮豪和團隊決定就近選址，以形成聚集效應。

在距離亞洲大廈不遠的上海第一百貨，一塊層高近二十公尺的穹頂區域，除了偶爾辦展覽，利用率一直不高。聽到「星空間」正在尋覓新的選址，上海第一百貨商業中心總經理趙維剛主動與亞華湖劇院取得了聯繫。

「我們一拍即合，很快就達成合作，開啓了上海第一百貨，星空間，小劇場的改造。」趙維剛說。

如今，曾長期閒置的穹頂展廳變成了「星空間」穹頂劇場，可同時容納四百名觀眾在此看劇。合作的規模不斷擴大，截至二○二四年底，上海第一百貨共騰出八千五百平方公尺的商業面積，改造成十九個「星空間」沉浸式小劇場。

隨著「星空間」接連在南京路上的大型商業綜合體裡落地，「環人廣」小劇場聚集帶初具雛形。阮豪說，隨著「星空間」不斷拓展，演出內容從改編到原創，逐步形成了包括經典劇目、自主孵化劇目等在內的內容矩陣。



夜經濟的成功範本

小劇場火了，如何保證演出供給的質量，背後需要有一套成熟的商業模式支撐。

在阮豪看來，選擇駐場演出模式是「星空間」持續發展的祕訣之一。「在紐約百老匯或者倫敦西區等音樂劇集聚區，一部劇往往會在一個劇院長期駐演。這種模式可避免多場巡演帶來的反覆裝修成本，也讓演出方有穩定的演出場地。」

實施末位淘汰制度

另一個重要的運營手段是「末位淘汰」制度。每年，「星空間」會根據市場反饋進行劇目排名，淘汰一批上座率不高或反響不及預期的劇目，保證上線的劇目都能經得起考驗。

此外，網路自媒體傳播的創新營銷模式也為「星空間」帶來源源不斷的流量。「我們會將演出的最後十分鐘留給觀眾拍照，歡迎大家將看劇的照片、視頻上傳社交網絡。這不僅滿足了年輕人的社交需要，也幫助我們實現二次傳播。」阮豪說。

打造成熟的運營模式、算好背後的經濟帳，是亞華湖劇院持續快速發展的關鍵。二○二五年一月至五月，「星空間」旗下場館合計演出超過一千八百六十八場，觀劇人數達十四點零七萬人，已成為上海文商旅深度融合及「夜經濟」的成功範本。

引進版權到成功出海

曾幾何時，在中國上演的不少音樂劇是從海外引進的版權。如今，愈來愈多優秀的本土音樂劇在「星空間」誕生，不僅讓音樂劇市場更火熱，也吸引了來自海外的目光。

二○二二年十月，南韓音樂劇導演吳世爀在上海時，一眼相中當時開演剛滿月的中國大陸本土新劇《翻國王棋》。二○二二年底，這部由亞華湖劇院和魅鯨文化共同出品的原創音樂劇，將版權成功出售給南韓音樂劇製作公司，實現大陸原創音樂劇的海外版權輸出。

很快地，「星空間」又迎來第二部出海作品——原創音樂劇《蝶變》。這部劇由亞華湖劇院、一台好戲、瞳劇場共同出品。二○二三年六月，南韓音樂劇製作公司Never Ending Play團隊來上海看到《蝶變》的演出，很快表達了合作意向。中韓雙方以聯合出品製作的方式將《蝶變》引入南韓。

曾留學中國大陸的南韓音樂劇演員林贊玟說：「南韓音樂劇公司很喜歡這部作品，認為可以圍繞這部作品開展兩國音樂劇市場間的交流。」

二○二四年七月，音樂劇《蝶變》韓語版在南韓首演。走進劇場，首先迎接觀眾們的是一陣陣清新的桂花香。

在阮豪的計畫中，到二○二六年，亞華湖劇院的「星空間」將從現在的六十餘個拓展至一百個。「上海還有許多城市空間可以成為新的舞台。」阮豪說，「未來，這裡不僅是演藝的碼頭，也會成為原創作品的源頭。」新華社港台部供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