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杜珍彤

當時小四的我覺得阿媽太神了，難道真有「以形補形」這回事？外形像老虎耳朵的草藥，能醫人的耳病？日後我上網查到，虎耳草確實有祛風清熱、涼血解毒的功效，可治療中耳炎、皮膚搔癢、癰腫疔毒等疾患。



喜愛花草、略識園藝及植物藥效的阿媽，在陽台種了大約四十盆植物：芙蓉、到手香、虎耳草、指甲花、蘆薈、曇花、薄荷、金線蓮……早晚澆水，偶爾施肥。只要家人稍有上火，阿媽就到陽台摘一些葉子，加上仙草乾慢火煎煮，最後摻入少許黑糖，「阿媽牌」自製青草茶就完成了。

最近天氣乍冷乍熱睡不好，肝火上升，牙齦有些紅腫，想起阿媽青草茶為家人消炎退火，我立刻去青草藥專賣店買回一大瓶青草茶，慢慢喝了半瓶。第二天早上醒來，發覺症狀消失了七、八成，當日喝完全部青草茶，隔天牙齦紅腫消失無蹤。

我成長的年代，醫藥並不發達，多數人患小病痛，多循偏方或其他傳統方式解決。有一次我的左手食指患了甲溝炎，指頭末節紅腫疼痛，阿媽將蘆薈去皮取肉包覆患處，包上指甲花的葉子，外層纏緊紗布固定後，靜待效果。

睡到半夜，我痛醒無法再入眠，直至天快亮才緩緩睡著；醒來後發覺手指已不再脹痛，紗布滲出少許半凝固的黃白色膿液，打開紗布，只見蘆薈肉與指甲花葉子呈脫水狀態，按壓指側，白膿由指甲邊擠出，卻不見傷口。

阿媽說，物性寒涼的蘆薈肉可消炎又拔膿，我很幸運免去被外科醫生拔指甲的災厄。

小學四年級，班上一位同學，鼻頭出現如蚊蟲叮咬但不癢的小紅點，下課回家塗了蚊蟲藥未見效，第二天長成青春痘大小的疔瘡開始脹痛，她只好請病假提早回家。第三天到校，見她鼻頭糊著一坨如火龍果黑籽的東西，她說那是媽媽找來的草藥，名叫「天生籽」，是某種草類的籽，專治各種疔瘡。三、四天後，天生籽慢慢脫落，等黑仔完全掉光，同學的鼻頭恢復光潔。

活潑好動的弟弟，小二開學第一天，放學回家突然變安靜，整個人看起來蔫蔫的，媽媽摸摸他額頭，並無發燒，弟弟小嘴一撇，手摀左耳泣聲說痛。阿媽看著略紅腫的小耳道，只輕聲說了「發炎」兩字，不慌不忙走向陽台，摘下幾片虎耳草搗碎，擠去一些汁液，揉搓成條狀塞進耳朵裡，叮囑弟弟不可摳耳朵，以免草藥深入耳道不易取出。隔天早上，阿媽審視耳裡草藥沫已半乾，輕輕拉出，弟弟耳內紅腫消失，神情也活了起來。

當時小四的我覺得阿媽太神了，難道真有「以形補形」這回事？外形像老虎耳朵的草藥，能醫人的耳病？日後我上網查到，虎耳草確實有祛風清熱、涼血解毒的功效，可治療中耳炎、皮膚搔癢、癰腫疔毒等疾患。

阿媽出生於日據時代卻沒受日文教育，而是由父母安排，跟隨「唐山先生」學漢文，在漢學中同時習得入門的漢醫草藥知識。台語俗諺：「草仔枝會絆倒人」，意為小草的治病功效足以折服人；沒有文憑但有生活智慧的阿媽，就是有本事讓草藥小兵立大功！

（本文由「台北市閱讀寫作協會」提供https://www.facebook.com/TWLA20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