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騷夏

我的兩隻貓，早上會輪流喚我起床。

黑貓聲音細細柔柔，喵喲喵喲，非常標準。黑貓體態渾圓，睡意朦朧中，我會把貓一把摟到懷中，「借我抱一下啦！」抱一下換飯吃可以，黑貓通常會忍耐，抱著抱著我常不小心又睡去，貓忍耐到一個限度，牠會搖著屁股後退掙脫我的手。然後又會走走走到枕頭邊，找到我的耳朵，喵喲喵喲，可愛死了。有時候我其實是裝睡，貓怎麼會知道人的耳朵是聽覺器官？一邊喵又一邊用頭頂我，可愛難抵擋，我快起床，北風和太陽我是選擇太陽。黑貓豎著快樂的尾巴，像是搖著勝利的小旗子，領著我一起去倒飼料吃早餐。

我總是睡眼惺忪地打開飼料桶，有時候也想當個有愛的飼主陪牠們一起浪漫吃早餐，但多數的時候會比較像醉漢，蹲坐在貓碗旁邊打瞌睡或直接在地板上睡著了。

橘貓肚子餓來叫我，通常是牠非常生氣了。雖然橘貓的毛色比較像是太陽，但牠在我家其實是北風的人設，北風式狂爆直接從我的腳底板咬下去，就算是睡到像攤屍，也會痛到從床上彈跳起來。橘貓認為對人類最有效的溝通是用牙齒咬，下指令，不用廢話。

黑貓後來發現橘貓叫我起床，比自己叫半天更有效，牠學會在叫不醒我的時候，一併也去吵橘貓起床。橘貓是一隻四捨五入要二十歲的老貓了，睡得比吃得多，被黑貓胡鬧幾下，自然是齜牙裂嘴大哈氣。橘貓咬我那麼大力，我懷疑是連本帶利。

調整叫聲表需求

橘貓不叫嗎？我家的橘貓常發出的單音是嗷。對象我有時候不肯定那是什麼？牠老人家常常對著空氣嗷嗷嗷叫。不知在叫什麼，不過也就隨牠，畢竟老貓才是我家的戶長。聽說貓會根據需求調整叫聲，短音心情好，長音通常是呼叫。有幾次橘貓趁著我開門衝出家門，我在後面追得氣急敗壞，牠邊跑邊就發出快樂的短音：嗷～嗷～嗷～那聲音有種嘲笑感，好像是在說：好好好，來啊，來追啊抓我啊！跑好慢啊！

朋友家有四隻貓（樣本數比我多），四隻貓叫聲都有些許不同，有一隻鮮少叫，甚至那貓被懷疑不會發出「喵」的音。不會叫「喵」，和家裡其他的貓，在社交上會有問題嗎？朋友搖搖頭說看不出來。

貓叫一定是「喵」嗎？原來「喵」不一定是貓共同的語言，會問「不會叫『喵』的貓有沒有社交問題」這個問題的我，恐怕只是顯化我焦慮自己在社交上有問題。

你貓的早安，此刻我好想回去睡回籠覺。

（摘自《人生喜事》，時報出版）

【作者簡介】

騷夏（saoxia）

東華大學創作與英語文學研究所畢，東華大學駐校作家。榮獲2024優秀詩人獎、2018年吳濁流詩獎正獎。作品多屆入選台灣詩選、九歌年度散文選。並為《文訊》「21世紀上升星座：1970後台灣作家作品評選（2000-2020）」現代詩得獎人之一。著有詩集《瀕危動物》、《橘書》，散文集《上不了的諾亞方舟》獲台北國際書展大獎入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