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Shalala

那天，有個老朋友傳來訊息，說他會到我居住的城市出差，問我方不方便碰個面。我的思緒瞬間回到一九九○年代，那時我初入職場，他是業界前輩，身材魁梧，性格活躍，再加上學歷和專業證照的加持，簡直是金光閃閃的明星。

有朋自遠方來自然是開心的，時隔多年再見，言談之間感覺他變了，年輕時那種精英的傲氣不見了。我不禁問他：「這些年有遇到什麼特別的事嗎？」他沉默了一下，開始娓娓道來。

他說，他轉職去外資系投資銀行，工作緊張忙碌，海外出差是家常便飯，收入雖然高，但付出也很多。有一年，家族去山上過年，晚餐後他的腹部突然劇烈疼痛，所有人都手足無措，這時他的妹夫二話不說，馬上背起他，開車往山下的醫院衝，原來是膽結石造成急性膽囊炎，醫生立刻進行膽囊切除手術，及時救回一命。

人躺在病床上總是最清醒的，想當年他極力反對妹妹嫁勞工階級，曾經當面質問妹夫：「你有什麼技術？憑什麼養我妹妹？」之後又常講：「貧賤夫妻百事哀。」之類過分的話，沒想到這次救他命的人，居然是一直以來被他看不起的妹夫。

手術後在病房，他問妹夫：「我以前那樣對你，現在你怎麼做得到這樣幫我？」妹夫回：「你書讀得多，工作又好，是黃金單身漢，又是我老婆唯一的手足，我沒讀什麼書，很感謝你妹妹願意嫁我，跟我過苦日子。我覺得很多話你也沒說錯，我知道你是為了妹妹好。看到你生病，我沒有多想，就是趕緊送你來醫院。」聽了這些話，他很想再說謝謝或對不起，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而且愧疚得無地自容。

最後，他告訴我：「那個當下，我才認知到一向自視甚高的我，竟是如此卑微渺小，而淳樸真性情的妹夫，是如此高大，從此不敢再用自以為是的眼光看人，是妹夫徹底改變了我。」聽到這裡，我看了看他，看了看自己，心頭揪了一下，因為我想到自己年輕時，也曾不經意就出口傷人。感謝老友的一番話，提醒我謹言慎行，原來，有朋自遠方來最極致的喜悅，是他當頭棒喝讓我反省自己，並且增長了我的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