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蘇家立

張眼闔眼之間，只要願意，那就是新的一天。而邁出家門，不管走到哪裡，只要滿心虔誠，都可以是令人銘心的旅行片段。

遠行未必要踏訪大江南北，攜家帶眷，籌畫周詳，也可以是福至心靈，投石入池散逸出曼妙漣漪的輕盈感受：信步遊走於附近的公園，足履滿載生命力的草地，望著孩童追逐彼此的身形。這般樂趣不遜於身處異鄉，沉浸在歷史塑造的文化古都之中。

品啜人與人之間默然萌生的牽絆，亦是縱身人群的幸事：某回旅行將朋友手織的圍巾遺落在咖啡店裡，驚覺時已過了一個時辰，正當有些遺憾準備返回旅宿時，唯見一名店員氣喘吁吁也從後追上，在深冬令人哆嗦的季節他卻是滿頭大汗，而他親手將圍巾遞來的那一瞬間，打動了我常時靜謐的心弦，想法頓時有所改變。

旅遊在外，最難得的是無名的人情，正因為難以償還，所以深深埋刻於血脈，等候有朝一日，將這分溫暖傳遞給下一名陌路：你我來到世上，有喜有憂有苦有悲，何苦虛擲光陰於爭鬥？不妨將收納於眼眸的每一幀美景或樸素的點點滴滴，視為珍貴的積貯，久而久之，就會樂於旅行：卸下一身負擔，在人群裡可以不要有你我，萍水相逢的剎那，多美。

旅行是足以讓人忘懷一切，開拓視野的敘事，不論那是文學性的或充滿娛樂，只要能有始有終走完旅程，無疑是人生最大享受。人生漫長如詩，大多時候風塵僕僕，一片磚瓦、一株幽草、一簾狹雨，都能令人百感交集：或許死亡是盡頭，更是呼喚新枝的甘露，信手拈來一滴，任其成為途中的一塊溼痕，乃一大樂事。

而人生偶有晦暗與突來的人聲喧囂，不可迴避，但它們都是能裝入行囊的回憶，我想，與人的擦眸而去，也是值得細吟的微旅行，輕閉雙眼，絮聒著對明日的期許，誠懇地過完一日又一日，而每一日都是如此教人陶醉：入夜了，猶有夜梟窸窣，我們可能在夢鄉中暢遊，等待黎明這盡職的門房的招呼，終點其實都在我們身邊，同時孕育著無窮的起始。再睜眼或許燦陽、或許霏霏細雨，踩下的每個步伐都藏著旅行獨有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