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梁純綉

坐在火車廂內的我，正專心閱讀報紙，突然聽到有人嚷嚷：「回家，我要回家。」聲音宏亮但隨即嘎然而止。抬頭搜尋，車內乘客不少，許多人沒有座位，不知聲音來自何處？

再度開始閱報，沒多久又聽聞「回家，我要回家。」的催促聲，且重複多次，這回找到答案了，是來自我斜前方雙人座的一對老夫妻。妻子衣著整齊，若沒開口，是一端莊老婦。直到我下車的半小時車程裡，她每隔約三分鐘即大聲喊出：「回家，我要回家。」身旁的老先生始終握著太太的手，當她「發聲」時，老先生不顯煩躁，也無慍色或阻止，而是一臉祥和與瞭然輕拍太太的手；每一回輕拍呈現三個短音，表達的該是「快到了」「你放心」「有我在」。

偶爾老先生也秀出手機讓另一半觀看，太太瞧著瞧著，似乎在記憶深河裡挖掘端倪。該是找到連結了，她仰起頭，深情款款地望著身邊的良人，一會兒嬌羞低下頭，老先生仍以三個短音輕拍太太的手，我猜他要說的是「我愛妳」。

體貼的老先生，該是覺得太太需要補充水分，從背包裡取出水杯給對方，還提醒慢慢喝，太太照做了，喝完，雙手奉上水杯給先生，神情如朝氣蓬勃的小學生，且聲若洪鐘道謝，老先生又以三個短音輕拍她的手。

我即將下車，目光仍戀著這對老夫妻，他們和我一起下車嗎？顯然沒有。走出車廂前一刻，趕緊走向老先生，我對他說：「您好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