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孫博

「……五、四、三、二、一，新年快樂！」每年的最後一天深夜，我們一家四口都會聚在多倫多的家中，守著電視倒數，在新年的鐘聲中抱成一團，相互祝願。

《說文解字》云：「元，始也。」旦謂「日」，元旦意即「初始之日」。所以，我們每個人都十分看重這一瞬間，內心深處均期盼「一元復始，萬象更新」。

掐指一算，全家倒數迎新的習慣已延續了二十五年，這也是一種不變而又強烈的儀式感。無論外界如何變化，這一刻的相聚，始終是我們一家人的特別時光。通過集中注意力數著時間的流逝，強化了跨越新舊年的意義。這種形式不僅讓人告別過去、期待未來，也使人珍惜當下。

大約二十年前的元旦，我獨自回上海探望年邁的父親，錯過了與家人在多倫多相聚的時光。當時的心情頗為複雜，既為見到久別的親人而高興，也為未能陪伴自己的小家而感到遺憾。上海和多倫多有十三個小時的時差，我在多倫多時間的新年前夜，在黃浦江畔撥通了越洋電話，與家人連線。儘管隔著半個地球，我依舊跟著母子三人倒數，彷彿家人就在身旁。這一通電話費雖然昂貴，但是物超所值，能讓我意識到即便身處世界不同的地方，彼此的心始終相連。

到了二○○九年，大兒子已十三歲，小兒子也滿十歲，我們一家人想換個方式迎接新年，於是選擇去紐約旅遊。「時代廣場」（又譯時報廣場）的新年倒數盛典聞名於世，我們決定親身去體驗一番。

那晚九點不到，我們就來到曼哈頓中城的一個商業中心，位於百老匯大道與第七大道會合處。與相鄰的達菲廣場一起，時代廣場是一個弓形的空間，儘管天氣寒冷，但人們的熱情高漲，四周早已是人山人海，擁擠不堪。為避免走散，我們四人手拉著手，足足花了兩個小時，才找到最佳觀賞位置。

講起時代廣場的倒數，最早可以追溯到一九○四年底。為了慶祝《紐約時報》大廈落成，老闆阿道夫．奧克斯在十二月三十一日舉辦了盛大的新年慶祝活動，包括煙火表演等，吸引了大批民眾，為時代廣場成為新年慶祝的核心地標奠定了基礎。

後來由於禁止煙火表演，奧克斯請人設計了一顆巨大發光的報時球，這一顆重七百磅的球體由一百個二十五瓦的燈泡點亮，在一九○七年跨年夜舉行了第一個降球儀式，由五位工人用繩索從時報大廈頂端緩緩降下，以迎接一九○八年的新年。從此以後，降球儀式也標誌著這一倒數儀式的正式誕生。隨著時間推移，水晶球不斷更新材質和技術，從早期的鐵和木製結構，到現代的LED技術和三角形水晶裝飾，水晶球逐漸成為技術和藝術的結合體。

我們那天有幸見到了新的水晶球啟用，激動人心的時刻馬上就到了！午夜前的最後六十秒，主持人帶領現場和全球觀眾一起倒數。降球的一分鐘中，報時球沿著特殊設計的旗杆下降四十多公尺，當零點到達時，水晶球完全降落，標誌著新的一年的開始，伴隨著漫天的彩紙，全場歡呼雀躍。

時代廣場的新年倒數經歷了百餘年的演變，從煙火表演到水晶球倒數，再到全球矚目的跨年盛典，每年都有數十萬人親臨參與倒數，全球還有超過十億人通過電視和網路觀看直播。它不僅是紐約的一項傳統，也成為了世界各地人們迎接新年的標誌性活動之一，象徵著團結、希望與新的開始。

我們一家四口緊緊地擁抱在一起，共同迎接新年的到來。這次特別的經歷，為家庭記憶增添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最近五六年，兩個孩子大學畢業後分別南下美國發展，每年都會按時趕回家過耶誕、新年，全家倒數迎新如常舉行。但有一次例外，身在洛杉磯的大兒子商務繁忙，前年無法回家過節，只能通過視頻與我們一起倒數。儘管螢幕中的他顯得有些疲憊，但那熟悉的笑容依然溫暖。當我們一起數到「三、二、一」的時候，螢幕這端的我們歡呼著，螢幕那端的他也揮舞著手臂，彷彿距離從未成為阻礙。現代科技讓這種「雲倒數」成為可能，也讓家的溫暖在螢幕間延續。

今年也不例外。兩個犬兒提前十天，分別從洛杉磯、舊金山趕回家歡度佳節。

二○二五年的鐘聲即將敲響時，一家四口依舊守在電視機前，觀看時代廣場的倒數直播，迎接未來的希望與挑戰。

對我們而言，元旦倒數不僅是迎接新年的一種方式，更是一家人彼此連接、分享的美好時光。它是一種習慣，也是一種溫暖，更是一種屬於我們家的獨特傳統。無論未來如何變遷，只要這分儀式感還在，家的意義便會被一代代延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