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高愛倫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這個倫理觀念，我希望能推動上路，至少，在一種歲月覺醒的過程中，我現在已經是自發實踐人，也已經是得惠受益人。

以愛自己家中長輩的心去愛他人家中的長輩，就是「老老」的簡譯；對於有孝感的人而言，這樣的溫馨關係可能只是盡己可能的付出關照，但對歧視鄙視蒼老的族群而言，也很可能遭引非議，歸類成強人所難的情勒。

我今年七十一歲。從領取敬老卡的那年開始，一向敬老尊賢的我，顯得格外的悲天憫人，也許，這裡面有我對自己垂垂老矣的自憐？也許，我只是單純隨著關關卡卡的身歷其境，加倍懂得如何體貼別人？

仗著手腳靈活，喜歡聽到健步如飛的讚許，我很願意扶老顧老；這些年來，我內心是真誠的眷念幾個長輩姐姐，也落實採取主動聯繫，經常殷殷關切。當我老吾老以及人之老時，我也被另一代人待以老吾老以及我之老。

鄰居陳俊維醫師和陳美娟老師，是在我初搬進社區時就結識的。七年前，美娟來家裡取團購書時，大驚失色，那時，家裡同時幾個出版社上百本書到貨，我看起來真的像個圖書大盤商，我到現在都記得第一次見面的她就對我說：「有什麼是我可以幫忙的嗎？」

疫情尾聲時期，先生受困骨刺，不便行走，陳氏伉儷就帶著我一人去外木山一帶的公園爬坡，遇到斜坡側坡，美娟一定伸手做我的支架來平衡我。我那時就斷言：「妳在學校一定是好老師，這麼有耐心。」她說：「我只是剛好很喜歡小孩。」

今年，我有很長時間糾纏於自己情緒管理障礙，美娟陪我聊天很久，然後積極排出時間表，幫我交了月費，拉著我和先生加入周日羽球運動。陳俊維醫師運動量大，在球場上忙於單打雙打競賽，可是專業級的美娟老師，卻為了培養兩個七旬老人的興趣，犧牲自己練功時間，一直忙著為我們教球餵球撿球。

陳美娟老師和陳俊維醫師發話量比例是一百比一，因為陳醫師和我先生的安靜氣質很近，鄰居球友一直以為我們是陳醫師的父母，陳美娟是在以媳婦的身分伺候我們這對公婆。這個誤會，真美麗。跟我以為的無差，上下三代，美娟和媽媽的母女關係、和女兒的母女關係，都是親密等級，更好的狀態是她們整個家族都有緊密的縱橫互動。

觀察我和先生的肌力需加強，美娟送了一副夾腿器給我們，我懷疑效用，她大笑說：「用，就有用，不用，就沒有用。」

寬以待老的文明素質，我付出，我也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