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陳國祥（資深媒體人）

每個網路熱門話題都是一次集體型的狂歡。傳統媒體單向傳播，不易出現群聚效應；即時互聯網截然不同，可以在社交平台上輕鬆實現千百次轉發，迅速聚集成千上萬人參與討論，更容易一呼百應，形成羊群效益。

群體的情緒往往流於簡單而極端，缺乏推理能力和細緻論述，所以感染力特強。網路媒體鮮見獨立思考、理智冷靜、謹慎溫和的言論，反而充斥著情感強烈、魯莽偏激、謾罵汙衊的聲音。在群體活躍頻繁之際，躁動和暴戾取得主導地位。

在偏激的群體情緒作祟下，聳人聽聞的謠言和極端言論更容易獲得青睞，流量又能帶來財富，「眼球經濟」遂進一步刺激網民發布更能引人注目的言論，從而使互聯網的極端言論形成自我增強的模式。個體在網絡中往往迷失在自我增強的效應中，看到的盡是符合自己立場的訊息，傳播的也是符合己見的訊息。

一位學者寫道：「雖然有數以百萬的人在使用網絡擴展眼界，很多人卻恰恰相反，根據自己的利益和偏見創建了一份《我的日報》（Daily Me）。」也就是說，人們多生活在「回聲室」的圈圈裡，在人際交流過程中只接受及認可與自己觀點相近的回應，其結果是自己變得更加極端化，群體的政治立場則變得更加分化。

科技平台本身也會助長不同群體間的分歧，在算力推波助瀾之下，人們接收的訊息更加符合原本心意。比如，臉書和X可能發現一個人更容易點開《聯合報》而非《自由時報》的文章，那麼就會優先推送親藍的訊息與言論。

網路訊息量太大，人的精力有限，而且喜歡活在舒適圈中，所以只接收有利於認知和諧的訊息。因此，自我選擇朋友圈相互傳播，社交媒體也像忠誠的僕人一樣悉心伺候，人在網路上往往活在一個氣泡中，沉醉在貼合己見、符合需求的訊息叢集中。多數人無法逃避回聲室效應，在「過濾泡」的機制運作中，受人為過濾訊息的餵養，日趨封閉與極端，成為「繭房效應」的捕獲物。

所謂「兼聽則聰」，理想上每個人都應持開放態度，突破政治舒適區，接觸不同立場的訊息，主動尋找與自己觀點不同的新聞來源，這樣才能從多元的訊息來源，打破回聲室和過濾泡的框限，不致於日益封閉與極端。

相對於回聲效應，有人主張人們應時時追求「逆火效應」，從不同立場的來源擴大視野，也從對照中發掘錯誤或偏頗的訊息及觀點，不斷糾正自己，避免政治立場和社會觀點趨於偏激。由於人非常依順自己的政治屬性，投入大量認知資源來駁斥異己之見，從而更加堅定自己的想法。這是人性本然，在網絡傳播時代益發嚴重，所以很需要逆火效應來調節。

不過，我們也要慎防出現「自我縱容」的心態，美國一項關於共和黨用戶的研究發現，愈多接觸到較自由派的觀點者，對自由派意見領袖的負面情緒會升高，反而增強既定立場。這是一種無意識行為，一旦自以為自己是立場開放的人，可以兼容不同立場的意見，自我道德的信心會增強，反而無意識地縱容自發表帶有偏見的觀點。

比如2008年的一項研究發現，歐巴馬的支持者，後來表達出種族主義傾向觀點的可能性反而更高。自以為自己很客觀公正的人，往往縱容自己發表不客觀、不公正的言論，所以必須更加自我審視與節制。